山河戰(zhàn)火灼燒的左臉輕輕偏過去,灰白的復(fù)眼閃過一抹異色,看著體型龐大的蠻妖古王,他冰涼的笑道:“時光磨去了我的戾氣了嗎?你們一個個晚輩都這么活躍?”
蠻妖王一片昏暗的獸臉也浮現(xiàn)笑容,猙獰而殘忍,斜跨在后背上的盤龍大弓弓弦輕聲嗡鳴,連帶整片龍殿晃動不停,頭頂上微弱的藍(lán)光,在兩位古王的對峙下忽明忽暗,黑暗的空間再度動蕩起來。
“住手!”中木那張年輕的臉龐上神情嚴(yán)肅,他不在隱藏了,近乎實(shí)體化的目光化作不朽利劍,如萬古黑夜的龍殿之內(nèi)順便一片耀眼的亮,卷帶著破碎的空間碎片四處飛蕩。
現(xiàn)在的局勢越來越不可控了,不僅古今王者對戰(zhàn),老王之間的分歧也越來越大。
古代王哪一個不是心高氣傲之輩,三言兩語之間發(fā)生沖突死戰(zhàn)的事太常見了,若是因?yàn)檫@件事分裂了幽門,那他做的一切也都成了笑話。
河山身體輕轉(zhuǎn),挺拔的身軀如開封戰(zhàn)槍,霸道的王者氣息化作一股又一股巨浪,沖撞著貌似堅(jiān)不可摧的龍殿,帶來海浪沖擊山崖的巨響。
蠻妖王銅鈴大的妖眼死盯著河山,暴虐的氣息旋繞在身旁,將河山鍛造自戰(zhàn)爭的王者之氣隔絕在外,那狂放的的笑聲震蕩空氣,扭曲的臉龐不屑的看著河山,道:“三代王是個娘們嗎?你不夠硬氣??!”
中木看了看滑落在墻角的王者山河,又看了看彼此對立的兩位古代王,最后將利刃一般的目光移到了另一角,看著一直沉默不語,仿佛置身事外的天子。
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看不透眼前的年輕,眼前的這一切他真的不知道嗎?
河山作為三代王,無論是戰(zhàn)力還是智力,都已經(jīng)進(jìn)化到一個可怕的地步,絕對不會意識不到這一點(diǎn),那么他現(xiàn)在的意思是什么?
中木一個眼神遞給中立的幾位古代王,龍殿之內(nèi)的勢力分布瞬間變化。
一位古王揮手間帶起昏死的山河,悄然將他送到天子身旁,三位王變換身位,默不作聲的擋在了其余四位王的身旁。
古代王中木看著一臉平靜的天子,只見他彎下腰,伸出泡得發(fā)白的右手,從另一位古代王手中接過什么,熟練的將一枚紋路內(nèi)斂,顏色古樸的丹藥塞進(jìn)了山河的口中。
對于這一切,幽天子絲毫沒有掩飾,仿佛一切都是計(jì)劃好的。
至此中木看向河山,開口道:“我覺得他布局的能力不比你差?!?p> 看著思索的中木,河山笑了笑,毫不在意的說道:“現(xiàn)在看來確實(shí)如此,但自家內(nèi)斗能說明什么?有你在,這一切都在可控的范圍之內(nèi),不是嗎?戰(zhàn)場上呢?他這套制衡還有用嗎?”
中立派抗衡強(qiáng)勢一派,并以其余兩位古王保證安全,達(dá)到了以古代制衡古代的目的。
而他示好新時代的王者,加上他特殊的身份,從中加以運(yùn)轉(zhuǎn)收服新時代的幽門,并不是什么難事。
這位從頭到尾什么都不做的天子,在這場小游戲中,從現(xiàn)在看來占據(jù)了優(yōu)勢地位,但正如河山說的,現(xiàn)在的一切都可控,如果古代王不顧一切的出手,他這一套還有用嗎?
智者運(yùn)籌的前提是有人愿意陪你玩,可惜實(shí)力通天的古代王不屬于這一類人,他們的一切不能用常理來衡量,天子這一套究竟能夠玩多久,一切都還是未知數(shù)。
“你打算怎么做?你要什么?”中木看向了河山,不打算在那個問題上繼續(xù)討論下去。
在這個世界,占據(jù)絕對地位永遠(yuǎn)是拳頭,謀篇布局終究不登大雅之堂。
天子輕輕拍拍手,抬起了早已平靜下來的臉龐,看著眼前這片彼此廝殺的古代王,他脫離了獨(dú)臂古代王的庇護(hù),邁出依舊濕涼的黑布鞋,迎著混亂的風(fēng)暴走向龍殿大門。
“小家伙,你成功的勾起了我的興趣?!币恢睂μ熳訜o感的河山,看著主動走出庇護(hù)的天子,難得的贊嘆一句。
他成長于硝煙彌漫,戰(zhàn)火飛舞的亂世,對于不畏死,敢拼敢搏的血性之人一直都有著好感。
除去這一層,在局勢未明的龍殿中走動,也是一種賭博,山河決定讓他賭成功,所以他直接揭開自己的底牌給天子看。
天子停下腳步,站在風(fēng)云激蕩的龍殿中,兩位古王氣勢的對拼絲毫沒有對他造成傷害,他身體宛若水中的倒影,在兩股巨力的沖撞之下,蕩起微微波紋,保持著總體的平衡。
中木對河山并不放心,天子現(xiàn)在還不能死,有很大一部分老怪物對這位新生天子很好奇,他掌控的龍藏究竟是什么,如果讓河山將他擊斃,或是擄走,都將引起幽門大亂。
“你和你身后的人想要黃金龍藏,但我沒有?!毖劬ζ胀?,臉龐也沒有什么出奇的地方,這是一個讓人看過之后就會忘記的‘凡人’,就連說話的聲音也是一樣。
天子平靜的看著臉色蒼老,心似烈火的三代王河山,看著可以稱之為傳奇的大人物,直接點(diǎn)開問題的關(guān)鍵。
天子的聲音仿佛有一種魔力,平淡的聲音一出,龍殿之內(nèi)一片寂靜,在這一刻他是孤獨(dú)的,沒有人站在他的身后支持他了,這或許就是他走出獨(dú)臂老王的庇護(hù)圈的原因吧。
利益時跨越時空,超越種族的唯一語言,這一刻所有人都聽懂了他在說什么,也正是因?yàn)槿绱?,天子不能再躲藏了,保護(hù)他的人,隨時都有可能對他出手,他已經(jīng)沒有辦法信任任何人了。
“弱小的可悲??!”看透這一點(diǎn)之后,河山開口感嘆道。
他主動收斂王者之氣,對著對面的蠻妖王說道:“你也別演了,已經(jīng)穿幫了,這小鬼頭滑著呢。”
似真似假的話從河山嘴里出來,明明是很粗劣的挑撥離間,但在這個時候卻有著別樣的魔力。
對于心比寒石冷,比仙鐵硬的古代王者而言,沒有什么能夠束縛他們,這意味他們一旦得到想要的東西之后,一切都將變得未知。
活到現(xiàn)在,古代王一切親人都消失了,或是老死的,或是自己殺的,或是被敵人清理的,這也是偉大生靈多是孤兒的原因,因?yàn)樗麄儾荒軌蛴熊浝?,不然對道心不利?p> 有如此道心的人,你怎么能夠相信他呢?河山就是在暗示這一點(diǎn),天子是天生的王者,相信他更能夠明白這一點(diǎn),所以那句挑撥離間有著更大的威力。
天子那張沒有特色的臉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道:“我清楚的,你也要注意些?!?p> 聽著對面的年輕人善意的提醒,臉若冰冷尸首的河山笑了,臉上怪異的神情幾度變化,多少年沒有人這么關(guān)心他了。
雖然是惡意的話,卻也讓他忍不住笑了,此類聲音他快兩萬年沒有聽到了。
“別打岔了,諸王都在等著呢?!焙由揭查_始同眼前的年輕人開起了玩笑,黑暗的、冰冷的氣氛一時間有些緩和。
一道巨影移動了方向,邁著隆隆的步伐向天子靠近,銀白色的寒牙閃爍著亮光,他在距離天子不遠(yuǎn)處的地方停了下來,再向前便是越界了。
蠻妖王在施壓,他用自己的實(shí)際行動來告訴天子,河山說的是對的。
“幽門的圖騰是龍,各種龍,魔龍,墨龍,黃金龍,甚至連龍的同類都被納入其中,例如騰蛇,羽蛇之類?!?p> 天子聲音回蕩在空曠黑暗的大殿中,伴隨著眾王的點(diǎn)頭,他繼續(xù)說道:“之所以是龍,是因?yàn)樗南笳饕饬x,它是至高生靈,至高血統(tǒng)的象征,同時還有這進(jìn)化的意義?!?p> “有魚躍龍門之說,類似的還有凡蛇九變,相同之處便是,由低等生靈逆天改命,從而成就至高王位?!?p>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話,就連幽門外門子弟都知道的事,但從天子口中說出來,卻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讓古王都靜心傾聽。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黃金龍藏同修道無二樣,不值得一提……”
河山雙手抱臂,無意中挺直了身軀,重點(diǎn)來了!
不僅是河山,就連中立派,原本支持天子的古王眼中無一例外,都閃爍著異光,假死中的火域王者山河及時的蘇醒了,聽天子講道。
諸王臉上帶著溫和的笑,眼中滿是詢問的意味,在同天子交談時不時點(diǎn)頭,提出疑問,提供秘辛,就連失去臉面,重傷之人也不愿錯過這一節(jié)課。
山河在大殿上掙扎著爬向天子,希望能夠更好的記下天子的聲音、腔調(diào)、神情、衣角浮動的姿勢……
黑玉龍殿當(dāng)中一片和睦,老前輩與后輩站而論道,幽門的面紗就這樣被一層層揭開,著一刻帶有歷史的意義,但卻只有這么一小部分人知曉。
他們頭頂是夢幻瑰麗的湛藍(lán)色亮光,數(shù)十根撐頂?shù)暮谟瘾F柱透亮,宛若玉獸通神一般。
四周是黑霧繚繞,裂痕遍布,小黑蝌蚪游動的暗神玉制成的墻壁,透過墻壁依稀可以看到鬼綠色的焰火在燃燒,似乎是在為這歷史性的一刻添彩。
在外面的漠北戰(zhàn)栗了,看著越長越大,越來越不可抗拒的鬼樹,身體不可抗拒的戰(zhàn)栗起來,哪怕成為神跡之人,在這么靠近白色手骨制成的巨樹時,他還是忍不住。
眼前這東西,它的恐怖不可度量,超越了追隨過初代王,見過天子的魔龍,遠(yuǎn)勝那被記載在古史上的‘大人物’,看到感受到它的威能,人才能夠意識到自己的渺小,未知的可怖。
步沿早就帶著其余的人逃下了龍宮,冒著傾盆暴雨沖進(jìn)萬米之下的泥海,看著那一道道游動的黑影他們的心有些安定,這不到一天的時間,比他們上輩子經(jīng)歷的事都多。
如果古川在這里,或許心里會好受很多,這里一天發(fā)生的事,比之他經(jīng)歷的絲毫不少,但更大的可能是被鬼樹嚇趴下,簡直就是鎖鏈的翻版!
一貌美的女子抬頭,看著顆顆透明的雨珠,看著被蛛網(wǎng)融化后正在復(fù)原的空間,看著那金黃色,正在消失的沙漠古國,感受著不可抗衡的鬼樹,她雙手交叉相握,放在嘴邊念念有詞。
“安國……災(zāi)變邪神?厄難靈文?……”步沿看著疑似覺醒的女子,推了推她傳音道:“別出聲!”結(jié)果是深沉大海,沒有得到絲毫回聲。
在一陣巨響之中,十二人在這片渾濁泥海中,濺起一片不起眼的水花,在他們身后,是透露著詭異氣息的斷山,正是被陸痕擊斷的幾座山岳。
“你隨他們一起走吧?!?p> “天子——”
“我可能需要再等一會兒?!?p> 看著快被侵蝕透的墻壁,看著長出血色經(jīng)脈,扎根虛空的鬼樹,漠北眼神掙扎,不知該作何打算,他是神跡之人,為天子而存,若是天子消失了,他們活著的意義又在那里?
天子最后的聲音透過玉簡傳來,這位二代天子的第一位神跡之人,終于放下憂慮,頭也不回的逃離這個地方,這個噩夢一般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