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殿通體晶瑩,頂上是黑玉雕刻而成的精細玉瓦,地面是切割均勻,色澤黑亮的伴生黑石。
支撐大殿的是鐵黑色的巨柱,上刻各種東方詭異的神靈古獸,古獸身上纏繞著蝌蚪裂痕一般的文字,將掙扎咆哮的古獸死死鎖住。
陸痕靠近厚重堅實的黑玉高門,觀察著黑門上鐫刻的龐大古龍,古龍周圍疑似圖騰狀的祥云,不知名文字,以及門縫邊緣處黑絲線一般的細密陣線,對于身后籠罩在陰影中的老王有了更深一層的了解。
“山河,西部火域的王者,上一代王道爭鋒的失敗者!現(xiàn)在主要為南部仙宗進軍西部火域做準備,借此建立巨大的情報網(wǎng),涉及仙宗火域數(shù)位巨頭。”
“已失去王者之心,老了!安與舒適,怕死,一個徒有虛表的蓋代王者,不排除他有意示弱的可能。但前者可能性更大,曾在一百二十年前接連失敗,曾經(jīng)主攻的兵器,變成了如今的防御逃跑的利器?!?p> “在他的龍殿中有厄難靈文、神靈古文,至于真假,不得而知了。他有意顯露,至于意圖你自己分析。”
在走出龍殿的過程中,陸痕在心中打著腹稿,想著等到天子到來后,該怎么評價眼前的老王。
王道是一個包羅萬物的地方,在那里,每天都會有無數(shù)的悲劇發(fā)生,新生的王意氣風發(fā),邁向灰霧彌漫的未來。
與此同時,老一代的王者,正在成為別人的墊腳石,沒有人會記住失敗者,作為失敗者,他們的模樣將會被刻畫的丑陋無比,以此來襯托頂峰人物的偉大。
他們曾經(jīng)也是活著的傳說,但他們的傳奇終究會落滿灰塵,再也辨認不出字跡。
直到某一天,連他們的孩子都會厭倦他們的人,他們的事。
那時候,他們的生命也該終結了,如果他們能夠有善終的話。
世界就是如此無奈,自古如此。
年輕人陸痕走了出去,看著下方奔騰呼嘯,聲勢浩大的泥海,又看向了那暗綠色遍布,巋然不動的山體。
“海應該是遼闊無邊的,河不應該被束縛。誰能夠把山劈開,放出泥海?”陸痕的黑發(fā)狂舞,戰(zhàn)袍迎風而響,細小的雨滴打濕他的黑眉,他的聲音一成不變,在這片劇變的天地間響起。
在他身后,是數(shù)十位實力遠勝于他的黑袍人,或男或女,或老或少,但在他到來之際,都不由自主的為這把出鞘的魔刀讓路,甘心居于其身后,從而忽略輩分、實力的差異。
這就是權力的魅力!它有逆天改命之功效,讓弱小的人登頂,讓毀天滅地的力量臣服在其腳下,這就是陸痕與幽陣中老頭正在做的事。
“你是想……”一道猶豫的聲音響起,哪怕是不回頭,陸痕也能夠看到那人謹慎畏縮的模樣,就像是曾經(jīng)的他一樣。
他似乎猜到了什么,但剩下的話卻不敢說出口,只能藏在肚子里。
大殿內(nèi)的山河聞聲抬起了頭,黑袍浮浮起,面色陰沉的走了出來。
王者的氣息如潮水般滾滾而來,從龍宮內(nèi)沖出,震天動地,帶著層層空間波紋,回蕩在這片天地之間,如利斧劃過天地,將懸掛的瀑布攔腰斬斷,一片真空區(qū)域被開辟而出。
空中尚未落下的雨珠瞬間被震碎,化作濕涼的水霧,彌漫在天地間,整個幽陣外的氣象,在這一刻被改寫,這就是蓋代老王的實力!
龍殿散發(fā)出柔和的黑光,黑玉變得溫潤無比,整個龍宮渾然一體,猶若汪洋一般的氣息席卷天地。
王的氣息向上洞穿濃密厚重的劫云,撐開一片澄清的天空;向下動搖遼闊萬里的疆域,扭轉世間的規(guī)則。
地上山體碎裂,大地龜裂,淤積的洪水滾滾而下,帶著轟隆的巨響,沉入地底。
遠處的數(shù)十座高山迎著風雨,沉穩(wěn)依舊,被阻攔的泥海被巨大的威壓震懾,狂虐的氣息收斂,翻卷著沖向天際的渾濁巨浪沉入水底。
眼前的小輩實在是不知好歹!接二連三的想要挑釁一位王者,是以為天子追隨者的身份可以讓他安然無恙,還是以為以為曾經(jīng)的王者,軟弱可欺?
山河銀發(fā)飄起,發(fā)絲間的雷弧噼啪作響,王者的威壓重重壓在那守在殿外的數(shù)十人身上,讓他們動一動嘴唇都是不可能的,他倒要看看,眼前沒過超凡鏡的小鬼,失去了助力,如何教育他。
“這些人似乎不太愿意為你做事啊!”被陸痕挑釁‘不要打斷我說話’,又要被揭開傷疤的山河爆發(fā)了,聲音有些壓抑,帶著隆隆的雷鳴聲沖向前去,打算給前面的年輕人上一節(jié)課。
未來的實力,可算不上真正的實力,恃才傲物遲早會給他惹出大禍的!
“你誤會了……”
“那是天子的意思!”現(xiàn)在知道服軟了?晚了!山河在心中冷笑道,想扯天子的虎皮,那也要看我愿不愿意給你這個臺階下了。
“我還是那句話,‘別打斷我說話’!”陸痕回頭,眼神依舊如深淵般冰冷黑暗,攝人心魄,堅毅的臉上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絲毫沒有服軟的跡象。
這句強調(diào)的話,加之道心紊亂帶來的影響,徹底激怒了老王山河,他那精壯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口鼻間雷聲呼嘯,粗糙有力的大手張開,遮擋了龍殿的天空,陰沉灰暗的天地間如臨黑夜。
那幾位被山河束縛著的黑衣人,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若是山河這一擊落實了,那事情可就不可收拾了。
就算他是絕代王者,就算他躲在西部火域,就算他躲到青霄閣上殿里,幽門若是瘋狂起來,他也難逃被殺的命運。
天子就是一切!這是幽門萬年前遺留下來的老古董,所信奉的絕對教條,他們這些在幽門中成長起來的人,對此深有體會,對于其中的理解不同于在外圍成長起來的山河。
他的所作所為一旦被視為對天子的挑釁,鎮(zhèn)魔崖上會多一具尸體,而他們的下場也多半凄慘無比,作為這場新時代和老古董斗爭的犧牲品。
他們只能希望自己的恐懼能夠打動山河,讓他能夠冷靜下來,王者的威嚴是不容冒犯,但命還是該要的。
如果兩者只能夠選擇其一,希望他能夠慎重。
按道理來說,天子追隨者都是百萬里挑一,無論是天賦,心緒,還是腦袋,氣運都是絕頂,他怎么會犯這么低級的錯誤?近乎荒謬的錯誤!
“你老了,你的心死了,你是個活死人……”陸痕平靜的說道,不為眼前的困局所動。
那里被困的幾人恨不得沖上去,撕爛他的嘴!不作死就不會死,收斂點,活著不好嗎?
難道你還指望某一句話觸動這位老王的心,讓他虎軀一震,被震驚在原地,然后口中呢喃著,在不知不覺中頓悟了?
笑話!強者的心理素質(zhì)如果都這樣的話,他早死了!
那雙落下的手,陡然加快,山河眼中的寒芒更勝了……
完蛋了!要死人了!那群人在絕望中雙眼失神,若是能夠閉上眼,他們一定會選擇這個。
一道夾雜著絕望氣息的黑光在下方閃過,黑暗的氣息沖過龍殿,在其上空消散。
“轟——”一聲巨響傳來,伴隨著堤壩被沖開的聲音,驚天動地的水流聲傳來,雖然沒有看到下面的景象,那些被縛的黑衣人也能夠想象的到,地下想必又是一陣地動山搖。
山河的大手落下,所有人戰(zhàn)栗著,絕望的閉上眼睛,不忍看到接下來血肉橫飛的情景。
氣浪散開,想象中龍殿劇震,天崩地陷的場景并沒有出現(xiàn),也沒有感覺到絲毫的靈力波動,難道陸痕放棄反抗了?
雖然兩者間的實力差距猶若天地,但是能夠追隨天子,同少年之身并肩老王山河,若是說陸痕沒有一張底牌,他們是絕對不信的。
就算是最后不能夠抗衡山河,也不應該這么平靜的落幕。
那些人眼皮抖動,在心驚膽戰(zhàn)中睜開眼,看到的是讓他們下巴砸地的場景,連綿數(shù)十里的龍宮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只剩一座龐大威嚴的龍殿高高懸空。
在龍殿的前方,陸痕與老王山河并肩而立,如兩座黑色的大山阻擋在眾人的眼前,想象中的場景并沒有出現(xiàn)。
“人老了,心也死了,我并不想在參與那些血染天地,刀光橫天的戰(zhàn)役了。作為一個王者,我并不合格,作為一個商人,更有利于我價值的實現(xiàn)。”
“你也不要再浪費力氣了,我的癥結在哪里,你還會有我清楚嗎?年齡至少和閱歷掛鉤,這一點你和我還有很大的差距,想彌補,可不太容易??!”
下方的山岳已經(jīng)被陸痕以禁器轟碎,坍塌的山體淤積在泥海噴薄出,被洶涌而出的山洪沖刷著,漸漸匯入一望無際的平原地海。
天空中如怒龍一般的雷霆依舊在咆哮,似瀑布一般的暴雨晝夜不停,在混濁的平原上砸起無數(shù)水泡,那挺拔的山岳被動搖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自己的路,下方掙扎的人我不會同情,未來殺死我的人我也不會怨恨,只是希望不要有太大的遺憾?!?p> “我只是覺得,海不應該被束縛,不論是泥海,還是汪洋。其余的意思,那都只是順帶的。”
兩人之間平和相處,絲毫沒有劍拔弩張之勢,一切都猶如之前,兩人身后的黑衣人面露震驚之色。
這時才反應過來,剛剛的事是幻覺,只是大人物的試探,只要他們反抗,敢拼敢博,無論站在那邊,結果都不會比現(xiàn)在更差,大人物的心胸并不狹隘。
他們錯過了一場機緣!
“命由天定,我修道者皆是逆天之人,與天爭,與地爭,與人爭,平凡之人亦可不拘泥于形式。”
“天才之所以顯得偉大,只是因為你們將他們神化。我之前的話是說給你們聽的。”
陸痕迎風而立,聲音依舊清冷平靜,不加雜一絲感情,沒有因為他們的退群而產(chǎn)生異動,畢竟那只是一次試探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