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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點蒼苔

第五章 名門弟子

白露點蒼苔 霜雪人間 3635 2019-01-28 22:53:26

  也無怪乎章氏眾人氣勢洶洶。

  據(jù)聞今早太陽一出,便有兩個“名門弟子”拜訪了章家。這兩個不足雙十的年輕豪俠鐵嘴一斷,直道章家有妖氣縈繞,似是被壞了風(fēng)水。

  章老爺思前想后不得其法,陳管事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想起了那個惹禍的小白臉。于是眾人一經(jīng)打聽,掘地三尺,這才又哄鬧著把臨衍押送回了章家。

  臨衍被一群人推推搡搡地往章家后院里拖,他口不能言,黔驢技窮,好不凄慘。

  當(dāng)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昨日還一起共事的小廝,今一見臨衍竟從小毛賊又變作了妖魔,嘖嘖稱奇,拍著大腿縮在一旁笑著看。

  臨衍哭笑不得,被眾人按著往那湖綠色衣衫的男子跟前跪了。章老爺細細將他打量了一番,此人氣質(zhì)溫吞,雙眼黑白分明,倒還真不像謀人性命的妖魔。

  陳管事將臨衍口中的破布扯了,道:“你還有甚可說?”

  ——真要說清楚此前因后果可就要花三個晝夜。臨衍嘆了口氣,道:“我辨你們也不聽,再辯無沒用,既然來了幾個仙門中人那就教他們來判斷吧?!?p>  章老爺深覺此話有理,陳管事面露難色,朝他耳邊湊著說了幾句話。

  章老爺一驚,陳管事干笑了兩聲,又說了幾句。章老爺狠狠瞪了他一眼,對臨衍道:“今日來的可是正兒八經(jīng)天樞門的人!不同于那些江湖騙子!”

  他話中有話,陳管事雙腿一抖,章老爺又道:“人家天樞門人什么妖物沒見過,必不容得你巧言令色,上下欺瞞!”

  章老爺說完,長袖一拂,丟下后院里亂哄哄一團便往正廳中去。陳管事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恨恨一跺腳,一掌拍在了臨衍的腦袋上。

  孫大娘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zhàn),臨衍朝她搖了搖頭,又朝那小廝搖了搖頭。那小廝見狀,喜笑顏開,臨衍見他笑成了一朵春花,心頭甚是疑惑,他又什么時候開罪了此人?

  陳管事匆匆往前院去了半天不見音信,臨衍被五花大綁地跪在后院的青石板地磚上,日頭還沒全然升起來,天色已然亮了。

  他聽到眾人低低的議論之聲。有贊天樞門威名者,有譏諷“臭道士”者,方才看戲那小廝聽眾人議論,便也湊了上去,道:“你還莫說,且不管天樞門是個什么名頭,單單就求仙問道,長生不老一事,你說說,世人誰不艷羨?”

  眾人連連點頭,他又道:“便說天樞門,聽聞他那個什么掌門甚是了不得。那時候妖魔南下,他還領(lǐng)人救國,此等大義之人,何人不敬仰,何人敢不敬佩?”眾人聞言,連聲稱是。

  “敬仰歸敬仰,敬佩歸敬佩,我們這些做奴才的,若能得蒙天樞門人眷顧,給咱卜個卦,提點兩句,不也是幸事一樁?”眾人交口稱贊,稱贊完了這才想起來:你又是哪根蔥?你又為何湊了過來?

  昨夜的一場大雨過后,晨光烈烈欲燃,山河煥然一新。

  臨衍在后院中跪了許久,直到腿腳都有些發(fā)麻,才見章老爺與陳管事又匆匆回到小院中,提留著他往前院書房中攆。

  二小姐的黑棺還停在院子中間,前院正廳實在不便待客,眾人遂將這幾個“名門弟子”引到了書房之中。臨衍低著頭,身不由己,一臉沮喪。

  當(dāng)他被簇擁到書房之中時,那“名門弟子”轉(zhuǎn)過身,張大了嘴,一臉生吞老鼠之相。

  此“名門弟子”是個姑娘,喚作北鏡。

  北鏡不算頂好看的,鼻頭太圓,嘴略小,下巴又不夠削瘦;然而她笑起來卻有春光初綻之驚艷,眼睛瞇成一條縫,嘴唇牽扯開的弧度剛剛好,讓人不由心生喜悅。但她不常笑,生氣起來卻是寒霜欺雪,如果再恰好手握戒尺,真是個活生生把人剝開一層皮都面不改色的主。

  此人是天樞門懷君長老的愛徒。她見了臨衍,目瞪口呆,瞠目結(jié)舌,緩了許久,方才道:“……你們何以認定此人是個妖魔?”

  陳管事冷哼一聲,道:“我們左思右想,府中除了他便都是相熟之人,此人昨日才偷了個燭臺,今日便逃到了佛寺之中躲著!當(dāng)真可恨!可鄙!”

  “……他、偷了什么?”

  北鏡以為自己聽錯了,臨衍見狀低頭咳了咳,道:“那姑娘并非是我指使,我同那姑娘不過一面之緣,此事付管事可以作證。昨日情急,沒來得及細說,今日承蒙老爺開恩,小人當(dāng)真冤枉,當(dāng)真是無辜受了牽連?!?p>  北鏡聽此一言,滔滔不絕渾然天成,竟似早演練了無數(shù)遍。

  她心頭震懾,既震懾且敬佩,遂板著個臉對章老爺與陳管事一一抱拳,道:“貴府上確有妖氣縈繞,然而此妖氣腥臊,想來是個狐貍一類,斷然不是……這位兄臺?!?p>  她的嘴角抽了抽,將“這位兄臺”幾個字咬得尤其重。

  “這小白臉看起來還不像狐貍么?”陳管事心直口快,話已出口又自知失言。

  北鏡不知章府這一堆彎彎繞繞,只覺此情此景太過震撼,她低著頭,好容易憋了一股子意猶未盡與不忍直視,幽幽看了臨衍一眼,道:“不是他。此人是個……正常人。”

  “正常人”二字在此情此景之中也尤為意味深長。

  章老爺子左看右看,心存疑慮,不知二人究竟是何關(guān)系。他沉吟些許,對北鏡柔聲道:“既如此,我也實在想不到府中究竟有何人舉止有異,也實在想象不出這日日相對的人,有誰竟是狐貍扮的?!?p>  “還有一人,老爺莫要忘了?!迸R衍方才默不出聲,此時一言卻令眾人皆十分詫異。

  他盯著北鏡搖了搖頭,道:“我入府之時,一個小廝剛好告了假回了莊子,他再回來的時候卻同往日略有了些不同。此人孤僻,不愛與人聚在一起,我私心里留意,原來他同外邊斗雞走狗之徒當(dāng)真有些往來?!?p>  “那你為何不將此事告知管事?”

  章老爺這般一問,臨衍略過不答,眾人心知肚明。

  此事既被瞞了下來,想是管事平日看他不順眼,加之偷懶?;?,辦事不力,刻意瞞而不報。

  章老爺沉下臉,陳管事雙腿一軟,反咬一口,道:“信口胡謅!府中小廝沒有我不認識的,你且說,那人叫什么?”

  臨衍淡淡瞧著他,道:“鳳綏。你們說我指使那姑娘偷了金燭臺,卻為何不想一想,一個來府上做法的道士竟能神不知鬼不覺順了府中的金葉子?掛禮之物素有專人看著,他一個外人,究竟是誰給他望風(fēng),又是誰給告知他府中金銀放在何處?”

  至此,章老爺終于震怒道:“陳順!為何這樁樁件件,我全然不知道!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而不報!”

  北鏡不愿聽此無用之爭端,忙打圓場道:“我們奉天樞門懷君長老之命而來,正是為了調(diào)查二小姐的死因。我?guī)煹芊讲湃ジ脝柫艘蝗?,現(xiàn)在想來也正在來的路上,您請息怒些,喝口茶?!?p>  說曹操曹操到。談話間,只見另一個身著白色道袍壓絳紫色滾邊的“名門弟子”被小廝引到了書房。

  他的眼睛實在是漂亮,黑白分明,光芒流轉(zhuǎn),眼尾微微挑著令人愉悅的弧度,鑲在一副單薄的軀體中也令人忽視不開。

  他的鼻頭扁而偏大,嘴唇太薄,若生于亂世,這本該是幅梟雄之相,若不是他的氣質(zhì)太過溫和——仿佛一道本該銳利的劍鋒硬生生陷在了一汪溫水之中,浮在皮相上親善亦有些不協(xié)調(diào)與不甘。

  此人名喚明汐,是天樞門明素青長老的愛徒。

  來人見了北鏡,見了章氏眾人,見了臨衍,目瞪口呆。

  明汐張大嘴呆了許久,就連北鏡連喚了他好幾聲他都聞所未聞。

  臨衍哭笑不得,站起身,道:“別看了,你鏡師姐喊你呢?!迸R衍身量偏高,往眾人跟前一站,眼看便高過了明汐一個頭。

  明汐微仰起頭,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大師兄,你、你這是鬧的哪出?”

  臨衍是個落魄江湖人不假,卻也是天樞門首座弟子,是天樞門前掌門山石道人唯一的徒弟。

  山石道人出生的那一年,彗星劃過夜空,劃開長夜一抹驚艷,經(jīng)久不絕。路過的道士料中了故事的一半,其人確有過人慧姿,他三十歲時棄了功名一心問道,不過兩百年便躋身天樞門中掌門之位,一時名聲大振,四海拜服。

  也正是那一年,血流星劈開了長夜,耕地中長了白毛,天下大旱,白骨露野。蟄伏妖界百年之久的妖王宗晅(xuan,三聲)傾其全力,劈開了六界封印,率眾妖自鬼蜮借道攻往人間。

  狼煙綿延百里不絕,流血漂櫓自不必說,英雄輩出而又隕落,那些曾在四方成道會上驚才絕艷的尊者被砍下了腦袋,紛紛給妖魔們倒懸在了西昆侖撫云殿的大梁上。

  山石道人率眾弟子負隅頑抗,在天樞門斷潮涯邊上結(jié)七星之印,將妖王困于其中,七個日夜后,道人終于力竭身亡。

  ——這是那道士沒有料到的故事的另一半。

  世人常將此戰(zhàn)同八百年前子陵君怒斬白蛇之戰(zhàn)相媲美,并紛紛感慨這一世英雄如流星一樣耀眼,實是仙門之大幸。

  莊別橋一生無子,風(fēng)清氣正,世人多有仰慕。而無論天下仙友再如何議論,臨衍依舊是莊別橋唯一的徒弟,是天樞門的首座弟子,合該比同輩弟子們更為厚德載物,斷不可因一些無須有的事情辱沒師父盛名。

  豐城早有妖氣環(huán)繞,此不是新事。二小姐身死,其尸骨不明不白只剩了一半,臨衍遂引了懷君長老之令前來查探,查探未果,索性扮作小廝潛入章府。

  而章府之中妖氣沖天,各方神魔匯聚,各懷鬼胎,各自謀其大業(yè)。此事,倒是個新鮮事。

  今年的雨季實在不同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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