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邦華作為堂堂言官之首,察舉天下的左都御史,沒想到被鄭渡一個沒有官身的貢生如此質(zhì)問,高文采倒是還算愧疚的表達歉意。
李邦華卻氣不過,那個言官不是直言上諫成了習慣,那個不是習慣了糾正天下人錯誤為己任,如今不過受了些傷,卻要來質(zhì)問自己。
李邦華脾氣瞬間就上來了:
“鄭恩是我的學生,以前不承認,現(xiàn)在看他為了國家如此流血流汗,那他就正式是我的學生了。
學生傷成這樣,我內(nèi)心自然也不好受,可我又能如何?像你一樣,給父親上諫,讓父親派大軍過來報仇。
我只是一個文官,我已經(jīng)七十……”
李邦華其實說的也是有理,本身他就一窮二白,父親也早不在世了,在世也不能給他提供多大的幫助,如今在這個時候承認鄭恩這個學生,已經(jīng)是很對得起鄭恩了。
不過這是站在他自己的角度,站在鄭渡的角度,這是不夠的,而且他認定了鄭恩是因為替他們?nèi)フ沂裁椿噬?、皇子才會受傷成這樣。
至于被通緝、勾結(jié)原明余黨,那也是因為他們。
鄭渡很不講理的打斷了李邦華的話:
“我三弟傷成這樣,你們無所作為,那很好,我現(xiàn)在告訴你,你們?nèi)氯轮獙ふ业幕噬弦呀?jīng)死了,如今……”
“二哥!”
鄭恩大喊一聲,實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雖然心很暖,敲打一下他們也可以,但太過冤枉李邦華他們也不好。
李邦華、高文采卻聽到了一個讓他們窒息的消息。
李邦華嘴巴顫抖,聲音也跟著顫抖:
“你說皇上怎么了?”
高文采也看了過來,都想著,都祈求著自己聽錯了。
“死……”
鄭渡聲音冰冷,心中冷笑不止,剛剛不是隨便的心痛一下就算了,現(xiàn)在你也隨便呀!現(xiàn)在你也將自己當做局外人呀!
他剛剛發(fā)出一個字,鄭恩又是大喊:
“二哥,我受傷跟師父和文采兄根本沒有關(guān)系,我受傷是因為我被通緝,我被通緝是因為我聯(lián)系影響到了死守彰義門的將士,讓劉宗敏進城比李自成晚了。
更因為我在城破的前一晚,聯(lián)系了大量殉國的忠烈,留下了蛛絲馬跡。
而師父是我去西南角樓的后一天才跟我來的教堂,文采兄在西南角樓也是旁觀者……”
鄭恩的一通解釋,鄭渡才好受一些,可鄭恩說話的時候太激動,太用力,一下子身上一些剛剛清理過的傷口崩裂,血流不止,又成了血人。
看的鄭渡怒火中燒,又心如刀絞,眼中時而火花四射,時而晶瑩滿面。
鄭渡連忙揮手:“好,好,哥我都聽你的,三弟你別動了,傷口都裂開了?!?p> 這個時候鄭恩哪里能就這樣算了,自己的傷自己知道,雖然很嚇人,但都是皮外傷。
旁邊的李邦華、高文采被鄭渡這么一氣,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來。
“師父、文采兄,我哥是太心急了,我替他向你們抱歉?!?p> 李邦華、高文采此時面如死灰,機械的擺擺手,示意不用道歉,之后嘴唇輕啟,好好一個大活人,說出的話卻沒有活感:
“皇上怎么了?”
鄭恩滿臉苦澀,這事想瞞也瞞不住,只得道:
“師父,文采兄,節(jié)哀順變!”
“哇哇呀!”
“嗚嗚嗚~”
李邦華一個七十歲的老頭,嚎嚎大哭,跟失去雙親的孩子一般。
高文采抱頭痛哭,眼淚稀里嘩啦往下流。
有時候男人有淚不輕彈,但依舊還有一句,只是未逢傷心處,近些日子,在場所有的男人,沒留下的一點眼淚,都是真情所在。
鄭恩知道,這個時候哭哭也好,哭出聲來也是一種發(fā)泄,看著目瞪結(jié)舌的張悟道,示意他加緊處理傷口。
這邊傷口剛被清理完,還剛開始打繃帶,那邊高文采就要氣沖沖的往外走,鄭恩連忙呼喊:
“還不快攔住你們的丈夫、父親!你們想文采兄去殉國嗎?”
高文采一家十七口有些傻站著,不知要不要去阻止。
鄭恩這才想到,這一家子可都是殉國忠烈,這邊高文采在往外走,那邊李邦華顫顫巍巍的開口道:
“阿福,去,取我的筆墨來!”
這是要干啥?這高文采是要去找順軍拼命,這叫李邦華依舊要留下忠烈詩詞之后,去殉國呀!
“神父!攔下他們!”
鄭恩大聲喝道,他已經(jīng)沒有其他辦法了。
神父一聽早上剛認的主子下令了,想著鄭恩許下的重利,為了讓這個能套現(xiàn),連忙招呼麾下的門徒圍了過來。
兩個明人門徒不敢拿高文采怎么樣,黑森人、葡萄牙人、印度人、黑人就不會管你這么多了,特別是矮壯暴脾氣的黑森人,直接就做出來摔跤的姿勢對著高文采。
高文采一看別人攔住了去路,煩躁的大喝:“讓開!滾!”
然而并沒有什么卵用,攔路人都不知道他說的是什么。
高文采還想強行闖出去,矮壯的黑森人一個咆哮:“嘎!”
看著他爆炸性的肌肉,高文采最終沒有這么去做,而是回頭憤怒的看向鄭恩。
鄭恩卻沒有空管他,剛承認鄭恩是自己學生的李邦華已經(jīng)拿著老仆的筆,對著墻就要揮筆急書,眼看又一首訣別的殉國詩就要出爐,鄭恩趕緊沖了上去,一把握住了李邦華揮筆的手。
“堂堂大丈夫是圣賢的徒弟,忠孝大節(jié)呀我誓死不易,臨危授命呀我不能對不起自己。
這首詞不是更加適合此時此景嗎?”
李邦華看了看墻上寫的半部詩詞,再復讀了幾遍早已熟悉的詩詞,還真沒有其它的更比這首適合現(xiàn)在的心情,包過墻上的。
可這不是自己寫的呀,不是自己寫的就沒有那種感覺了,而這首詩詞一分心,想死的感覺也淡了一些。
鄭恩知道李邦華想死的心淡了,但更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必須要有個更大的目標分化他的注意力。
鄭恩思前想后,掂量來掂量去,整個場面陷入安靜之中,就在這安靜的時候,里屋傳來一句女子的呼喊:
“姐兒醒了!姐兒醒了!”
回憶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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