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這么說,洛墨不可抑制地想到了數(shù)天前那個關(guān)于阿彥的夢,枯木上一張完全與記憶中相符的臉,就連聲音也是那般想象。
只是少了些難以察覺的孺慕之情。
即便是再不夠格的母親,也定會察覺到自己孩子的這一變化,畢竟孩童的情感是作不了偽的。
鐘離卿應(yīng)該不會夢到阿彥吧,畢竟這一世的他連阿彥是誰都不知道,只是這念頭一經(jīng)產(chǎn)生就很難消除下去,于是洛墨輕聲問道:“是嗎,都做了些什么夢?”
“太多了,無法形容,”鐘離卿想了想,然后道,“出現(xiàn)次數(shù)最多的就是沒有你的夢?!?p> 沒有自己的夢?
這不很正常嗎,洛墨心中道,但很快就意識到鐘離卿所說的沒有并非自己以為的不存在,而是徹徹底底地從身邊消失。
“夢都是假的,”洛墨開口道,然后又不禁心覺有趣,打趣鐘離卿道,“原來強(qiáng)大如你皇帝陛下鐘離卿,也會做這種患得患失的夢,我還道這不過是女兒家的無病呻|吟呢。”
鐘離卿笑了笑,沒接話。
“再休息會吧?感覺你還沒睡多久?!甭迥ㄗh道。
鐘離卿回道:“不了,在你這用過晚膳還要回承乾宮與眾臣議事?!?p> 聽他這么一說,洛墨不禁覺得有些奇怪,因為鐘離卿的習(xí)慣向來是白日里議事,極少會有在晚膳后還要探討政事的情況出現(xiàn)。故而恐怕不是一件小事。
但自己又解決不了,沒必要再去問他徒增壓力,便轉(zhuǎn)移了話題道:“仁妃和嘉妃那邊去看過了嗎?”
恩,好像這個話題轉(zhuǎn)移得不太成功啊,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洛墨心道。連忙又住了嘴。
瞧著自家秋月一系列的表情變化,鐘離卿只覺一身的倦意已被盡數(shù)驅(qū)散,留下的只有淡淡的溫馨,想來在這偌大京城甚至整個大昌,自己身上重?fù)?dān)所帶來的壓力便只有在這鳳儀宮、在自家秋月身邊才能稍微暫時得到緩解了。
于是接口道:“去看過了,羅婧身上只是些擦傷,已被太醫(yī)包扎過了,沒多大問題,而紅袖的孩子保不住了,興許身子多少還要受些影響?!?p> 可不是要受些影響,胎死腹中半月有余,又自己主動去找事落得個偷雞不成蝕把米——身子能恢復(fù)如初才怪,都是她自找的。懷個孩子還整日里熏個味道那么重的香,凈考慮自己舒坦了,哪里有個為人母的模樣。
洛墨心里這么想著,又憶起來自己得知阮紅袖有孕后送去嘉延宮的送子觀音像……不知阮紅袖一事與這個有無關(guān)聯(lián),倘若有,那便證明了七字真言——不作死就不會死。
不崇神佛但不可不敬。
“嘉妃做事未免有些欠考慮了。”洛墨淡淡地評價道,神色沒什么變動,不知是在說阮紅袖故意以攆車撞羅婧,還是在說其不敬神佛自食其果。
“紅袖向來如此,”鐘離卿這么一說引起了洛墨的注意,剛想問卻聽鐘離卿接著道,“秋月你也是,多大個人了,聽到出了事還是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你就不想想,萬一自己跑的途中被絆倒或者滑倒了怎么辦?”
“摔就摔唄,穿得衣服厚,也不是很疼,”洛墨不在意道,“再者說了出事的可是兩個有身子的,萬一真鬧出個人命,于你于我于整個大昌都不好?!?p> 畢竟如今正值討伐蠻國北地之際,若在國內(nèi)傳出了宮中出人命的消息,恐怕于軍心、于民心都是一個不小的挑戰(zhàn)。換句話說,若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則極易影響戰(zhàn)爭的勝負(fù)。
“你啊……”鐘離卿抬手刮了刮洛墨的鼻梁,無奈道,“我知你時刻以皇后的身份要求著自己,生怕宮里鬧出一點(diǎn)事進(jìn)而影響朝廷,但時不時也該想一想,倘若你真?zhèn)€因此出了事,那么我又該作何想呢?你說我到時需得埋怨你不注意自己還是整日里為你擔(dān)驚受怕呢?”
“額……這個……”
洛墨頓時啞口無言。
本打算著趕緊跑到現(xiàn)場去將事務(wù)處理,洛墨當(dāng)時哪里來得及顧及到自己、以及那些勞什子皇后威儀,更別說鐘離卿會不會因此擔(dān)心自己了。
說歸說,鐘離卿的意思她也明白,只是如果當(dāng)時的情形再次在自己眼前重現(xiàn),她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熱心也好,善心也罷,總歸不負(fù)自己的良心!
“我……總之我覺得我身為皇后該當(dāng)如此?!笨粗婋x卿有些嚴(yán)肅的神情,洛墨心知應(yīng)當(dāng)先將他的話答應(yīng)下來,但是做不到的事她又不想去應(yīng)付他,于是還是硬著頭皮將自己的心里話說了出來。
“傻丫頭,誰說的皇后就要身先士卒了?”
“我是皇后我說了算!”
“那我還是皇上呢?!?p> “皇上又如何,你鐘離卿又不是皇后,”洛墨接著道,“哼你可別忘了,在這大昌,帝后地位同等,你并不能限制我的作為和選擇!”
這話一出,洛墨莫名感覺此時的自己有點(diǎn)像頑皮出逃的孩童被家人抓了個正著卻不死心地還想嘴硬。
但是自己確實(shí)沒錯。
只是表達(dá)出來的方式未免有些傷人了,意識到這一點(diǎn),洛墨難免有些愧疚,畢竟前后相識總共數(shù)十年以來鐘離卿從未像自己這般說過話,即使氣到不行也只不過是拂袖而去罷了。
“皇后怎么了,你說皇后怎么了。”鐘離卿邊緩緩說,邊向著自己靠近。
“我說我,我……我剛才的話有失……有失分寸,如果無意間傷到你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
鐘離卿覺得自己一定是最近太累了沒好好休息,否則怎么會有朝一日聽到自家秋月也會低頭認(rèn)錯呢,真是讓人難以置信。
“秋月,你說什么?”
“我為我剛才的沖動表示歉意,”洛墨這次垂下頭,緊接著又補(bǔ)了一句,“表達(dá)方式多有不妥之處,但我的意思還是那個意思?!?p> “秋月你,還是那么可愛啊?!?p> 瞧著鐘離卿向自己湊近,迷茫于剛才他說的話里為何會扯到自己可愛,還沒想出來緣由為何,便覺唇上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