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辛腿上挨了一槍,血怎么都止不住,他躲進一間附近居民存放雜物和工具的窩棚里,心里卻也知道這拖不了多久。就在烏諾斯家的爪牙們順著血跡找過來的時候,外面突然又響起了槍聲,明明已經(jīng)靠近窩棚的那幾個打手也不知為什么轉身跑走了。
亞辛猜測應該是沃伊塔趕到了,他不由得放松下來,感覺周圍空氣不知為什么變得暖和起來了,身下的地面也柔軟了起來,而他的眼皮也越來越重。
“親愛的,醒醒,該上班了。“
亞辛聞聲睜開了眼,發(fā)現(xiàn)自己的妻子就在眼前,而他自己也躺在自己在蘭茵的那間小公寓的床上,一切都是熟悉而溫馨的樣子。
原來這只是一場噩夢啊,所有的一切,車禍、沃伊塔、戰(zhàn)爭都只是一場過于漫長的噩夢而已。亞辛從床上起來去梳洗,卻看見妻子站在衛(wèi)生間的鏡子前,正在仔細欣賞自己脖子上的一條項鏈。那條項鏈的墜子是一顆不小的紅寶石,亞辛覺得分外眼熟,仿佛就是他的噩夢里,被他護送回國的商人在朗度送給他的那一條。
“這項鏈是哪里來的?”
他有些不安地沖進衛(wèi)生間質問起妻子來。
“我昨天下班回來的路上在街邊小攤上買的,是玻璃的?!?p> 妻子似乎有些委屈的樣子,但還是順從地取下了項鏈,放到了臥室的抽屜里。
“我去做早飯了?!?p> 她這么說著就走出了臥室。
亞辛心不在焉地洗漱完畢,去床頭找自己的手機,卻發(fā)現(xiàn)床頭上赫然放著一部黑色的最新款的智能手機,而他原來那部,妻子淘汰下來的貼著女兒大頭照的舊手機卻怎么也找不到了。
他一頭霧水地拿著手機走出了房門,看見女兒在客廳里一個人玩著積木,女兒很聰明,很快就搭起了一座非常精致的寶塔,他正準備表揚一下女兒時,卻覺得有些奇怪,這套積木很貴,他一直沒有舍得給女兒買,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家中?而那個寶塔的形狀很奇怪,怎么看怎么像是茶仰的大白塔,可他的女兒應該從來都沒有見過茶仰大白塔才對的。
“來吃飯了?!?p> 亞辛的母親站在廚房門口,不知為什么看起來分外瘦削,亞辛剛想過去詢問她怎么了的時候。手里的電話卻突然響了。
來電顯示的名稱赫然是“Z”。
他嚇得把手機掉到了地上,生怕周圍的一切會在下一秒就消失不見。
“爸爸,你怎么不接電話???”
女兒從身后靠近他,他卻不敢回頭去看她。
“亞辛,你怎么不接電話???”
母親把手里的蛋糕放在了桌子上,轉過頭來問他,那個蛋糕分明就是一家人都去世后,亞辛自己在家里吃的那一個。
“老公,你怎么不接電話???”
妻子從廚房里走了出來,身上臉上到處都是血,脖子扭曲成奇怪的角度。她一步步靠近了亞辛,向他伸出了手,亞辛握住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臉上,失聲痛哭了起來。如果可以,就讓他在這里呆一輩子吧。
但是電話鈴聲卻越來越響,響到他聽不見家人的話,響到他無處可逃。
亞辛醒了過來,剛才那種虛假的溫暖消失了,周圍冷得刺骨,他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只穿了一件貼身背心的沃伊塔正騎在他的身上,嘴上還叼著一個老式的腎上腺注射器的蓋子。見他醒了過來,沃伊塔便把那個蓋子吐到了一邊,從他身上爬了下來,把注射器也從他胸口拔了下來。
“這里是哪里?”
亞辛想要說話,卻發(fā)現(xiàn)嗓子干得快要冒煙了。
“某個人的家?”
沃伊塔非常敷衍地回答了他的問題,從一旁把水壺拿了過來,喂了一些水給他。然后拿出了一個簡易輸血器,把針頭插進了自己的胳膊里。
“你在干什么?”
亞辛喝半壺水,看見她的舉動覺得有些奇怪。
“給你輸血啊。難道要讓我剛才搶救你的努力都白費嗎?”
沃伊塔的語氣一如既往地理直氣壯,紅色的血液從她的胳膊上流了出來,把空氣從輸血器里擠了出去,然后她把另一頭的針管扎進了亞辛的胳膊里。
“謝謝……”
亞辛覺得這句話在這種場合下有些蒼白無力,但他還是說了。
“別謝了,也給不了你多少,待會我還得去拉比萊爾家呢?!?p> 沃伊塔的語氣里有些嘲諷的意味,在她看來亞辛算是嚴重失誤了,雖然她并不知道這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烏諾斯呢?”
亞辛有些內疚,事情會發(fā)展到這個地步的確是因為他自己輕舉妄動,在約定時間之前就擅自進攻烏諾斯家。
“死了啊,他把妻女都藏在了衛(wèi)生間里,自己端著把槍在門口守著,和你差不多蠢?!?p> 沃伊塔蜷起一條腿坐在床頭的一個儲物柜上,看著輸血器上面的計量器,似乎很是無聊的樣子。
“待會我們……”
亞辛試圖開啟一個新話題卻被沃伊塔打斷了。
“待會你就老實待在這,你腿上有條大血管破了,是我縫的,肯定不能下地走?!?p> 亞辛不知道該說什么,他沉默了。
“維爾納一家是被氯氣毒死的,記得去自首的時候別說漏嘴,是用消毒液和清潔劑制的氯氣?!?p> 沃伊塔一邊玩著自己的頭發(fā)一邊把維爾納家的細節(jié)告訴了他。亞辛聽著不禁回憶起了一些別的東西,現(xiàn)在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么干出那些事情的,可能在他心里的某處,也藏著一只野獸?
“怎么了?還是不舒服啊,這么嬌弱?”
沃伊塔見他沒回話,以為他又要暈過去了,從旁邊的包里拿出一塊巧克力,掰了一半塞到了他的嘴里。
亞辛順從地吃掉了那塊巧克力,心里對沃伊塔生出了一絲別樣的感受來,似乎只有這個女人可以遠離這個世上的不幸,也似乎只有這個女人,不會在乎他是一頭野獸。
“如果明天早上6點還沒有消息的話,你就打這個電話,和他自首。記得我交代過你的東西?!?p> 沃伊塔把約克的電話寫在紙上塞到了亞辛的手里,一起塞過去了還有一塊她剛剛校過時間的表。說完這些,她把針頭拔了出來,簡單地止了血后,把輸血器丟到壁爐里去燒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