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酒樓傳聲
不久，樓下一陣吆喝，隨著樓梯響上來三個(gè)人。當(dāng)先一人身高體壯，濃眉大眼，竟是二云莊主齊凌云的大弟子無影劍趙云鵬，后跟兩個(gè)年輕莊丁，品字形一站，沖那壯漢莽夫一抱拳說：
“龍大爺，請了?！?p> 龍是吉祥之物，歷代皇帝都愛稱真龍?zhí)熳?，連這個(gè)黃河岸邊幺麼小幫的頭兒也自稱龍頭大爺。那位龍頭大爺煞有介地站起來拱手還禮說：
“少莊主，啊，請?！?p> 趙云鵬說：“趙某一再聲明，并非二云莊少莊主，只是齊莊主一名弟子……”
龍頭大爺先“啊”了一聲，才說出話來：“一樣，啊，那個(gè)，一樣?！?p> 抬高別人是為了抬高自己，這莽夫也很會撐面子，就是說不清“一樣”是什么一樣？
雙方落座后便爭講起來，包世仇聽了半天，兩人都翻來覆去地重復(fù)幾句話，起因是在渡口上爭道，雙方爭吵，各不相讓，聽話音好像是龍幫故意找茬，二云莊的人一來氣，把龍幫的人打了，傷并不重。齊凌云不愿擔(dān)個(gè)以大欺小的名聲，特派趙云鵬持書信前來息事寧人，不料龍幫反倒咬一口，不依不饒起來。江湖上規(guī)矩，當(dāng)眾理論，必須分清是非，理屈者要向另方賠禮道歉，否則即以兵戎相見。趙云鵬萬沒想到一個(gè)不足百人的小小龍幫，竟然如此蠻不講理。賠禮吧，己方并不理虧，而且也弱了二云莊的名頭；打吧，憑自己一人就可以把龍幫挑了，但看他們敢對名動江湖的二云莊如此飛揚(yáng)跋扈，背后恐有人撐腰，未摸清底細(xì)前不敢貿(mào)然行事？
本來雙方就各持一詞，毫不相讓，再加上那幾個(gè)銅頭鐵腿從中起哄，吵得樓內(nèi)烏煙瘴氣，不堪入耳。趙云鵬早已不耐煩了，只因礙于不知底細(xì)，才一忍再忍，沒有惡語相向。正在進(jìn)退兩難之際，忽然耳邊響起一絲微細(xì)聲音：
“你接下來，我和老怪為你撐腰?！?p> 乍一入耳，趙云鵬沒想出“老怪”是誰？不管是誰，有高人相助怕他何來？立即運(yùn)足功力大喊一聲：
“住口?！?p> 震得樓內(nèi)嗡的一聲，所有亂插嘴的人都住聲了。
趙云鵬向主座上幾個(gè)人掃視了一圈兒，大聲說：“有什么陣勢，我接著?！?p> 龍頭大爺?shù)广蹲×?，和銅頭鐵腿們交換了一陣眼色后，才假裝兇地往起一站說：
“今晚那個(gè)，三更，在城西二，二道溝，啊，一決，高低。來者，君子，不來者，啊，小人?！?p> 趙云鵬說聲：“一言為定。”
上前一步，與龍頭大爺一擊掌，轉(zhuǎn)身特向岳勝和包世仇五人躬身一揖，率領(lǐng)兩名莊丁下樓而去。
龍頭大爺如釋重負(fù)，大大松了一口粗氣，抖威風(fēng)似的瞪著一對牛眼看看包世仇和岳勝等人，從腰間拔出一柄匕首，嘭的一下，插在桌上，將硬木桌面扎進(jìn)一寸多深，兩手叉腰，腦袋一晃，喊了聲：“喝！”便和銅頭鐵腿們帶領(lǐng)一群土混混兒，放開肚皮大吃二喝起來，鼻子哼哼，嘴巴吧嗒，活像一群母豬爭糠吃。
喝著喝著，桌上插著的匕首不知怎的，突然蹦起一尺多高，落下來正砸在一碗剛端上來的熱湯里，濺了賽諸葛一臉，燙的他捂著眼睛直叫。
龍頭大爺兩眼瞪得溜圓，光看著湯碗里的匕首不敢動，好像活見鬼了。
那邊包世仇等人已經(jīng)緩步下樓去了。
夜里，二更以后，城西二道溝一片黑沉沉地密林旁，站著二十多條人影。和一切黑道中約斗一樣，這里人跡罕到，地勢隱秘，死了人一埋，不會走露風(fēng)聲。
三更一到，一條黑影由東弛來，凌空下落，在二十多人面前一站，正是身背長劍的趙云鵬。
那個(gè)挺胸腆肚地龍頭大爺問：
“就你一個(gè)人，啊，來的？”
趙云鵬笑笑說：“只對付諸位，我一個(gè)人也多了?！?p> 銅頭要想人前顯貴，禿腦袋一晃，呼的向趙云鵬胸腹撞去，趙云鵬不閃不躲，一下撞個(gè)正著。他來得快去得也快，噌，倒飛出一丈多遠(yuǎn)，一屁股礅在地上，站不起來了。
鐵腿比銅頭老練多了，鴨子跩走到趙云鵬面前，騎馬蹲襠一站，挺胸收腹，二目平視，運(yùn)了半天氣，才一本正經(jīng)地問：
“你踢我？我踢你？”
趙云鵬使勁憋住笑說：“你踢我吧。”
鐵腿一挺身，嗖，右腿掃向趙云鵬的左小腿，嘭，鐵腿大叫一聲坐在地上，腿折了。
趙云鵬剛要伸手?jǐn)v鐵腿，忽覺迎面撲來一縷疾風(fēng)，抬手一捏，接住一只凹面鏢，隨手一擲，將隨后打來的另只鏢擊飛，貼神鏢的頭頂穿過去，把帽子帶出三四丈以外，啪，釘在樹上，嚇得神鏢將手中第三只鏢掉在地上，差一點(diǎn)沒扎了自己的腳背。
龍頭大爺傻眼了，脖子一下縮回半截，趙云鵬冷冷一笑，轉(zhuǎn)身就走。忽然對面林中一聲喝叫：
“姓趙的，請留步。”
趙云鵬心里想，唱主角的出來了，一回身，一條頎長身影落在面前，一身黑衣，黑巾蒙面，只露出兩只眼睛閃閃發(fā)光。這種打扮，趙云鵬在威遠(yuǎn)鏢局里見過，難道這小小龍幫，背后竟有東廠鷹爪撐腰？
黑衣人一言不發(fā)，慢慢抽出劍來，不正不斜，不吞不吐，半舉在眼前，一動不動。趙云鵬是齊凌云首徒，劍上造詣頗深，一見便知此人鋒芒內(nèi)斂，含而不露，乃使劍名手，當(dāng)即舉劍微揚(yáng)，相隔三尺，兩鋒相對。
兩人宛如木雕泥塑，相持足有一盞茶工夫，陡的同時(shí)吐氣開聲，一片銀光攪在一起。趙云鵬因劍出如風(fēng)，回旋似電，才博得個(gè)無影劍綽號，如今這個(gè)對手比他還快，一照面便連攻三十六劍，趙云鵬雖一劍還一劍，卻招招稍落人后，退出五尺有余，不禁臉上一熱，登時(shí)展開強(qiáng)攻，長劍嗡嗡帶風(fēng)，直指敵人要害。
兩人均以快對快，長劍閃出的光圈越來越大，勁風(fēng)刺得龍幫一群混混兒不住往后退，夜色里，只見兩團(tuán)銀光來回翻滾，聽林邊樹葉沙沙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