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勢(shì)均力敵
大敵當(dāng)前，二人調(diào)笑如常，毫不以生死為念。忽然丹雪梅推開岳勝，正經(jīng)地說：
“為了你我死得安心，我必須向七弟夫婦致歉，否則將遺憾九泉。毒藥是我制的，用我的手，當(dāng)前自斷雙手是不行了，權(quán)且斷去一手吧?！?p> 說著從腰間抽出一柄短劍，右手一揚(yáng)，直向左手?jǐn)厝ィ绖凫o靜看著一動(dòng)未動(dòng)，突然，錚的一聲，丹雪梅手中短劍齊鍔而折，嚇得他縱身跳開，驚疑不定，轉(zhuǎn)眼看岳勝正右耳微側(cè)在傾聽什么，面上似有驚喜之容。丹雪梅正自奇怪，忽聽樓下藤蘿架下發(fā)出聲音：
“害人有罪，制毒無過?！?p> 隨著話聲，一條淡影飄上陽臺(tái)，丹雪梅定睛看去，原來是那個(gè)坐在林邊看打架的小花子，不由得凄然一笑說：
“少俠縱有此心，未必人同此意，丹雪梅不以血贖罪，九泉之下何顏見七弟夫婦？”
包世仇說：“六伯母，我說你無過就無過?！?p> 一聲“六伯母”把丹雪梅叫糊涂了，愣愣地問：“孩子，你是……”
岳勝忽然聲淚俱下說：“他是七弟的遺孤小華呀?！?p> 丹雪梅渾身一震，如受雷擊，好半天才醒過來，一把將包世仇摟住，失聲大哭，嘴里不住叨念：“孩子，伯母愧對(duì)你一家人??！”
包世仇側(cè)耳聽了聽，慢慢扶起丹雪梅說：“現(xiàn)正清風(fēng)過耳明月當(dāng)頭，小侄先替伯母打狗，就權(quán)作見面禮吧?！闭f著口稱“伯父伯母”跪下向岳勝和丹雪梅叩頭。
丹雪梅俯身相攙，包世仇告訴他：
“來了，兩個(gè)?！?p> 包世仇說完話忽覺奇怪，為何這半晌不見居靈？剛要出聲呼喚，居靈已從樓下西側(cè)花叢中走出來，拍拍兩手，縱上陽臺(tái)，跪下便叩頭，嘴里甜甜地叫：“伯父，伯母?！?p> 丹雪梅伸手扶起，居靈小聲匆匆說了幾句半截話：
“寒來暑，枇杷晚，昆池碣，索居閑，節(jié)義廉?！?p> 丹雪梅未聽懂，剛要詢問，樓北側(cè)已響起一個(gè)尖啞聲音：
“丹雪梅，有不速之客夤夜造訪?！?p> 聲音未落，兩條人影已飛落樓前，正是馬識(shí)途師徒二人。
馬老妖身形一落，立即放生大笑說：“三陰一絕，不過爾爾，小小毒陣，豈奈我何？”
包世仇在陽臺(tái)上照方抓藥回敬一句：“無法無天，不過爾爾，八指毒妖，豈奈我何？”
馬老妖厲聲喝問：“什么人？”
包世仇說：“老相識(shí)?！狈揭v身下樓，忽覺北邊又有人來了，便停在陽臺(tái)上靜觀以待。
不久，一條人影凌空而落，原來是千奇百怪。
馬老妖輕蔑地說：“手下敗將，來此作甚？”
吳昊仰天一笑說：“敗也要打，死也要打，壯士死義。豈在必勝？”
包世仇大贊一聲：“好。老哥哥，這場(chǎng)仗該輪到我打了?！?p> 吳昊轉(zhuǎn)臉一望，見包世仇站在陽臺(tái)上，一跺腳打了個(gè)咳聲說：“小兄弟，老哥哥瞎眼了?！?p> 包世仇笑笑說：“老哥哥義薄云天，光照武林。”
居靈大聲說：“柴門留書示警，小丫鬟感念盛情。”
丹雪梅接著說：“吳叔叔，承蒙厚愛，多年呵護(hù)，侄女在這里叩謝了?！币贿呎f著便在陽臺(tái)上跪倒，向吳昊叩頭至地。
江湖上輩分各論各的，這老少三人亂叫一通，樓上樓下七嘴八舌，毫未把老妖師徒放在眼里。馬識(shí)途縱橫西北數(shù)十年，一跺腳江湖亂顫，哪見過這個(gè)？氣得他一聲怒吼，出手便向吳昊抓去，忽見吳昊手中握著一條白花蛇，正昂首屈身向前噬來，嚇得老妖趕忙抽手退身，及至定睛一看，原來是一條小孩玩的竹蛇，他剛要開口斥罵，那竹蛇頭驟然擺出，口中噴出一蓬細(xì)針，如非老妖大袖及時(shí)揮出，將毒針擊散，幾乎傷了眼睛。馬老妖哪里吃得下這種虧，雙掌在胸前一凝，便猛力向吳昊擊去。不料眼前一花，陰煞毒功竟被一股柔和之氣阻住，雙方相接，宛如巨浪相撞，轟隆一聲狂飆驟起，身旁的藤蘿架嘩啦啦塌下一角。由陽臺(tái)飛下凌空接掌的包世仇借力卸開，一個(gè)倒翻筋斗落在兩丈以外，和退身躲開的吳昊站在一起。馬老妖死要面子，腳下用力寸步未移，踏碎一塊甬路上的青石，將包世仇的掌力完全接了下來，被震得胸口一熱，氣血翻涌，強(qiáng)壓一口真氣，才慢慢平息下去。
陽臺(tái)上丹雪梅大吃一驚，岳勝卻暗自欣喜，居靈關(guān)切地問：
“伯父，伯母，他倆個(gè)誰強(qiáng)誰弱？“
岳勝笑笑說：“勢(shì)均力敵，不過這小華把力量卸開了，馬老妖卻硬碰硬，吃了點(diǎn)啞巴虧。這孩子用的像是玄門功力?！?p> 丹雪梅喜不自勝地說：“我們有救了?！?p> 樓下，包世仇和吳昊一替一句說：
“陰煞毒功?！?p> “不過爾爾。”
馬老妖氣得禿臉鐵青，狠狠盯了包世仇一眼說：“原來是你這個(gè)小毛孩子，你是邵老鬼的門徒？”
包世仇笑笑說：“一個(gè)最沒出息的小不點(diǎn)兒?！?p> 馬老妖問：“白天林中偷襲的是你？”
包世仇問：“昨夜城隍廟里偷襲的是你?！?p> “縱然玄門弟子，又豈奈我何？”他不信這個(gè)方脫稚氣的毛孩子能勝過自己近百年功力，聲到，掌到，一挺四指怪掌，直踏中宮向包世仇擊來。
包世仇早已蓄力以待，右掌一揚(yáng)，掌心現(xiàn)出玉光，相對(duì)迎去。
這次兩掌相交，竟然毫無聲息，兩旁的吳昊和池中物均衣袂飄揚(yáng)，縱身退開兩丈多遠(yuǎn)。包世仇是一個(gè)凌空筋斗翻出兩丈，馬老妖依然原地未動(dòng)，又踏碎一塊青石，獰聲一笑說：
“果然是邵老鬼的門徒，可惜混元掌不過七成?！?p> 包世仇平靜的說：“七成功力也足以降妖?！?p> 昨夜，城隍廟內(nèi)救居靈時(shí)，雙方掌力并未接實(shí)，不知功力深淺，如今兩掌對(duì)過，包世仇信心大增，提足拔地參天功力，掌心玉光大盛，一步踏出，直向馬老妖膻中穴推去。馬老妖禿頭泛灰，直立如釘，挺掌迎上。隱隱一聲悶雷過去，藤蘿架向后塌倒，甬路兩旁花葉紛紛飄落，兩人一齊后退三步，凝神而立。
包世仇出道以來，混元掌無往而不利，縱橫南北，群魔喪膽，因而博得玉手鐘馗稱號(hào)，不料今夜連出三掌，僅未吃虧，并未占得分毫便宜，足見馬老妖功力深厚非同小可。若非月前師伯母相助，完成拔地參天，絕難接下此妖三掌。
馬老妖內(nèi)心驚詫尤甚于包世仇，看著毛孩子年歲不足二十，竟能與自己近百年功力抗衡，三十年前自己知難而避混入寺廟，實(shí)乃僥幸逃生，若不然被邵老鬼尋到，怕是一招接不下便命喪于祁連山了。
旁觀的人，池中物驚異不下于乃師，自慶在大柳坡逃的及時(shí)，不然焉能活到今日？吳昊則大感欣慰，無論如何，馬老妖今夜絕不能為所欲為了。
陽臺(tái)上，居靈關(guān)心則亂，忍不住又問岳勝：
“伯父，我世仇兄弟能打過他不？”
岳勝松下臉色，微微含笑說：“取勝不易?！?p> 居靈放心地說了句：“那就行?！?p> 岳勝和丹雪梅都不明白這姑娘的話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