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秋水之局
梁王面上不辨喜怒，沉聲開口道：“擺駕盛華宮！刑部官員隨行！”
“擺駕盛華宮～”
梁王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出正殿往盛華宮而去，身后浩浩蕩蕩的跟著成群宮妃，留下殿中群臣面面相覷。
梁墨放下手中的酒杯，唇角笑意不減，“諸位皇弟，不如我等也去盛華宮?！闭f完，起身離開。
七皇子梁書此時心神恍惚。他與梁硯乃一母同胞出生，但卻不如梁硯受寵，以至于早早的絕了登上九五之位的念頭。他面上雖對梁硯百般臣服心中卻頗為不服氣，論文治武功，他遠(yuǎn)勝梁硯許多，而梁硯不過是占了個長子之名。
而且那個爭強(qiáng)好勝，渴望母儀天下的女人會選擇自縊宮中，他是萬分不信的。
這時候，已沒有多少人注意撫琴的樓瀾。她端坐殿中，雙眸低垂，望著斷了的琴弦，思緒翻江倒海。
“一道走吧?！绷很跬蝗蛔叩剿磉叄捳Z中帶著慣有的冰冷。
樓瀾抬起頭，難以置信得看著站在她面前的梁荃，“四皇子，我……”
“你將母妃的這一曲《秋水》演繹的很好?！币琅f是毫無情緒起伏的話語，但卻少了冷意，聽在樓瀾耳中尤勝世間任何情話。
“好?！彼p眸情意盈盈似秋水。
此時，盛華宮內(nèi)氣氛凝重。
梁王面色鐵青的看著還被三尺白綾懸于房梁之上的顧貴妃。尾隨而來的宮妃們被嚇得個個驚叫連連。
“案發(fā)重地大聲喧嘩，不成體統(tǒng)?！绷汉箝_口訓(xùn)斥諸妃。
各宮妃雖不悅梁后的斥責(zé)，可是一看梁王鐵青的面色，立即噤聲。
“母妃！”大皇子梁硯跪在顧貴妃尸體下方哭嚎，“你們這些賤奴，還不快快將我母妃放下來！”
“稟殿下，案發(fā)現(xiàn)場需由刑部官員查證過后，方可變動！”內(nèi)侍在一旁恭敬的答道。
“查證什么，我母妃不是自縊而亡嗎？”梁硯開口詢問到。
梁王看了風(fēng)度盡失，儀態(tài)全無的梁硯一眼，面上難掩失望之色。
刑部尚書李極見梁王面色不愉，立即上前啟奏，呈上手中之物道，“微臣等人已查驗殿內(nèi)各處，發(fā)現(xiàn)除了梳妝臺上的這紙琴譜，并無異常之處。另外，盛華宮房梁高數(shù)十尺，貴妃懸于梁上卻無墊腳之物，實屬蹊蹺。微臣請奏將貴妃遺體放下查驗一番。”
梁王接過琴譜，上面白紙黑字分明，寫著秋水二字，眼中有風(fēng)暴暗涌。
“準(zhǔn)奏。”
幾位資歷深厚的宮妃見顧貴妃寢殿內(nèi)竟有《秋水》琴譜，俱是嚇得花容失色。
幾個內(nèi)侍上前顧貴妃遺體從白綾上取下放于擔(dān)架中。只見她面色蒼白，頸部有勒痕，但其余各處無明顯傷痕，確實像是自縊而亡。
有內(nèi)侍發(fā)現(xiàn)她左手拳頭還緊握著。
這名內(nèi)侍掰開了她的指頭，見她手中攥著一紙條，立即取出呈到梁王面前。
梁王打開紙條，只見上面寫著：獻(xiàn)曲《秋水》，以悅君顏。
梁王突然想起二十多年的選妃大典，椒瑛風(fēng)華萬千，于數(shù)百貴女中，對他盈盈拜倒，朱唇輕啟，“妾今日獻(xiàn)琴曲《秋水》，以悅君顏。”
梁王攥緊手中的紙條，沉聲開口：“椒瑛?！?p> 梁后聞言，一向雍容端莊的臉上出現(xiàn)了裂痕。
“椒瑛姐姐的冤魂來索命了！”
“哎呀，方才樓相之女還彈奏了秋水，怕是觸怒故人了吧?！?p> “為何是貴妃會自縊宮？”
“當(dāng)年椒瑛夫人之死說不定是另有隱情。”
梁王聽著這一室鶯鶯燕燕的議論之聲，心中煩躁道：“玨彤，帶宮妃們下去各回宮中，不得擅自出宮，近幾日的晨昏定省也免了?！?p> “是?！绷汉笪⒁桓Ｉ?，領(lǐng)各宮妃后退。
梁硯見到紙條上的內(nèi)容，早已跌坐再地，面色慘白，驚恐的重復(fù)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后妃剛退下不久，各皇子和樓瀾就來了。
梁王聽見腳步聲，如鷹一般犀利的目光掃過眾人，最終定在樓瀾身上，開口道：“你今夜為何會彈奏《秋水》?！?p> 樓瀾被這樣銳利的目光一嚇，連忙伏地下跪，吱吱唔唔道：“樓瀾……樓瀾……”
梁荃見狀跪在樓瀾身旁道：“她的琴譜是兒臣給的，樓小姐琴藝高絕，定能將這一曲《秋水》演繹的出神入化，以全兒臣思母之情。”
梁王的視線在二人之間來回移動，在心中暗忖。
這老四倒也是個有野心的，現(xiàn)如今顧氏一族衰微，不能讓樓家獨大亂了朝綱，就怕老四沒這份心，不爭不斗。
“難得你有這份心。只是這《秋水》之曲，日后就不要再彈奏了?！彼纳袂槔锸菍嗜说暮敛涣魬伲僖惨绮怀霭朦c深情。
殿外的圓月似被精雕細(xì)琢過的玉石，高懸在空，卻映襯著殿內(nèi)的人心涼如水。
“是。”梁荃垂首應(yīng)道，側(cè)臉的線條被暗影分割的越發(fā)分明。
“傳令下去，此案交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會審，一個月之后呈上結(jié)果?！绷和跽f完，就離開了盛華宮，對于枕邊人的死于非命無半點憐惜之意。
次日黎明，刑部尚書、御史大夫、大理寺卿三人已等了半宿仵作的驗尸結(jié)果。三人急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終于在天剛破曉之時，仵作出來了，身上還帶著一股令人作嘔尸氣。
但是三位大人也顧不得那么多了，急忙上前問道：“怎么樣?！?p> “除了脖頸處得勒痕，未發(fā)現(xiàn)其余傷口，也不是中毒而亡?！?p> 三人聞言心下一沉，刑部尚書心急如焚道：“這可難辦了，但若說貴妃是自縊，絕無理由啊。”
“一張琴譜，一張紙條，毫無線索，這案怕是難查?！?p> “查案還不是最難的，難是案子背后牽扯出的皇家秘聞?！贝罄硭虑淠柯毒猓挠牡懒诉@么一句，讓其余兩人警鈴大作。
“這查也難，不查也難，你說到底該怎么辦?！?p> “半月后文武恩科在即，屆時讓朝中新貴協(xié)理辦案好了，也全了你我提攜新人的美名?！?p> “文試狀元還說的過去，讓武舉狀元辦案豈不荒唐！”御史大夫的鐵面一瞬間有些破裂。
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聞言大笑，“這南梁朝廷的荒唐事還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