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黑風(fēng)寨的水太深了，幾番試探無果，選中上山的人一去不返，胡明有些后悔了。

　　胡明初見熊峰的真人，遠比畫像更懾人心，心頭不安。

　　觀熊峰氣機，其功力遠勝自己，心知或許是他這些謀劃中最大的變數(shù)。

　　因不敵熊峰事敗，胡明不甘心敗，此番他將兒子帶在身邊，就是考慮多條后路。

　　本地豪強趙家的家主弟弟有一女年方二八，待字閨中，頗受趙家主喜愛，趙湛露過胡孫聯(lián)姻的口風(fēng)。

　　事若敗只要趙家有吞并胡家余下家產(chǎn)的心思，趙家就會先護住胡青，待他家女兒生下子嗣方是名正言順。

　　胡家在本地扎根百年，在他手里，胡家人多財雄，黑白兩道人脈無憂，官吏要賣胡家一個面子。

　　若趙家貪心，胡家在附近黑道勢力里埋有棋子，到時候攪混水，助胡青逃脫。

　　這些年胡明已掏出大半家財，打點上下，縣里，府里，州里，少有官吏沒得過他的恩惠。

　　歷年來對官府的打點，這些賬簿也是要人命的把柄，可作東山再起的資糧。

　　“胡明，你話里話外無非是勸我們退讓的意思，好，一同下墓一探究竟，只是你能做孫家的主么？”田真見二寨主頷首，回道。

　　“萬萬不行，孫家……”孫曄為取信于人，故據(jù)理力爭道。

　　胡明順勢按住孫曄肩膀，勸道：“黑風(fēng)寨氣勢洶洶來北，一旦執(zhí)意不退，恐幾家死傷更多害了孫家名聲。今日何不當(dāng)著諸位面弄個明白，不然孫家日防夜防，一時不察也壞了先人安息，到時悔之晚矣，今夜胡明在，外人動不了孫家先人遺骨?！?p>　　孫曄皺眉，這是最好法子，無奈道：“只可幾人下墓，允諾不得驚擾先人方行。”

　　“不行，誰不知你們這些人慣會假意哄騙，比當(dāng)土匪的還不講道義，誰信你們一起入墓會不會偷偷耍花招？”獨目猜黑風(fēng)寨不愿與胡孫幾家瓜分寶藏，回道。

　　“此法頗有可取之處，何不一試？”一積年老匪今次本領(lǐng)著幾位子侄下山漲漲見識，在落腳之地收到一份禮，已經(jīng)遣人送回山一包銀子，一句話值五百兩，他賭了，并讓黑風(fēng)寨盤算落空。

　　自家四明山比不了黑風(fēng)寨，本錢小，卻是老綠林了，先后走出的徒子徒孫也立了寨子。

　　黑風(fēng)寨是稱霸一州北部，但自家與另十幾家也因自保立下過盟約，倒是不懼黑風(fēng)寨犯境。

　　“四明山的耿兄是綠林的老前輩了，你的面子大伙要給的，可恕蔡某年紀大了，忘了你何時投靠的胡家？趙山主知曉么？”蔡道人對一向仗著輩分倚老賣老的耿紀不放在眼里，四明山幾人沒來，耿紀竟敢插手別怪他不給一點面子，斥道。

　　四明山有四寨，明鈞峰，明桐谷，明煌崖，明浮澗，潔身自好，行俠仗義，聞名遐邇，庇護一地之民，名聲比黑風(fēng)寨好得太多。

　　“諸位，莊主所言不失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負手在后的朱通贊同道。

　　“畢竟是孫家之墓，孫家有什么說法？”

　　“下墓之人不宜多，以免驚擾先人，限十人內(nèi)為佳?！睂O曄思索一會兒，回道。

　　“好，黑風(fēng)寨不多要，五人足矣。”田真直截了當(dāng)就應(yīng)下了，下墓之人有他和二寨主，第三人選誰？要從帶來的親衛(wèi)里選么？

　　另外兩個人選給出去，看哪些人會好運奪得，擇日不如撞日送他們上路。

　　田真瞅著胡明，依他往日以家業(yè)為重的行事，不該魯莽插手，沾惹一身腥，莫非他也鬼迷心竅，金銀動人心？

　　不對，胡明為了一個不知真假的寶藏押上大半家底，而胡家又不是沒老人在，豈會任由胡明亂來。

　　胡明有什么膽子招惹上兇名赫赫的黑風(fēng)寨，像胡明這種人沒更大好處不會胡來，除非他另有所圖，圖寶藏？圖人？下去了就見分曉了。

　　“你們……”孫曄忍住了下墓一探的念頭，孫家的內(nèi)憂他放心不下，望向了胡明，孫家在此的除了他沒人了。

　　馬趙劉三人他們沒帶自家供奉來，也不愿舍命探墓，畢竟是自己人，胡明拿他們沒法子。

　　熊峰田真這兩人一看就是難纏的家伙，誰能獨斗力敵，下去不就成送死了么？

　　“黑風(fēng)寨說只要三人，另二人歸我們分，你們大老遠來了，不會是來看熱鬧的吧？”蔡道人問道。

　　田真的話令他心生不安，黑風(fēng)寨何時有過好心了，他們是一伙徹頭徹尾的惡徒，下墓會有事？那自己也犯不著下墓犯險，讓他們?nèi)ス芬Ч贰?p>　　“平盧寨要一個，你們?nèi)舨粦?yīng)，先問過我手中刀，手底下見真章?！逼奖R寨的黃柄拿起一柄百斤重的九環(huán)大刀，問道。

　　“就你有刀，有四明山的前輩在，輪不到你放肆?！?p>　　“殷二哥說得對，我朱老四不信你們平盧寨，我們有規(guī)矩只劫財少害人，你們是人財都不放過，太貪心了?！币簧碜訄A胖的老土匪對黃柄惡行，看不順眼道。

　　“朱四，平盧寨的事你們一群種地的有膽管？要不我有空帶兄弟們?nèi)グ菰L一下你雞鳴寨？”黃柄見熟人朱四又來壞他好事，威脅道。

　　雞鳴寨是六年前新起的寨子，原是一伙租種財主地的佃戶們，饑荒年交不起田租，又遭地主催往年欠賬，賣兒鬻女還不上，不得已上山落草為寇，朱四等人幸得四明山收留，溫飽之余習(xí)得了功夫，對四明山幾位寨主感恩戴德。

　　“殷二朱四你們的好意四明山心領(lǐng)，四明山本就無意爭奪寶藏，不然怎會派我這無用老頭子來。”耿紀見某些人紅了眼，笑道。

　　“還有誰想與我爭？”黃柄一刀插進山石，大聲道。

　　黃柄脾氣烈，喜飲酒，動輒傷人性命，仇家遍地，他的九環(huán)大刀揮動時的金環(huán)陣陣碰撞聲，令周遭眾人畏懼。

　　“我董瑄占一個，誰不服氣？”矮小男子腰間掛著流星錘，走出人群望向四周問道。

　　又一個名聲在外的大惡人，較黃柄之惡名更壞，此人喜怒無常，貪財好色，凡遇見不順眼必擲飛錘，中者顱裂。

　　“錢大哥，拉住我干嘛？董瑄惡賊器張，傷了潘二哥，我非給他些顏色瞧瞧?！眲⑴d提槍就要往上沖，上次他不在，讓董瑄得了便宜，返回后怒氣積在胸口。

　　“不可，你的槍雖剛猛，但董瑄的飛錘并非那么好對付的，多少好手倒在他身前?！卞X游勸道。

　　錢游知劉興力壯，槍勢熾烈，卻少些與強敵廝殺的經(jīng)歷，而董瑄在山頭間常被人雇來與敵惡斗，其飛錘之技已是爐火純青的境界，小覷不得。

　　耿紀望向那伙被黑風(fēng)寨帶來的人，看不出可疑之處，暗道：“山主要我盯住熊峰，神神秘秘，山上兄弟們總覺得他這次下山不同尋常，黑風(fēng)寨耍什么花招？”

　　“胡莊主，千萬小心黑風(fēng)寨，他們往日就譎詐多智，難保沒藏什么惡毒算計?！睂O曄關(guān)切道。

　　看樣子胡明要下墓？若同歸于盡對孫家寶藏是假，不枉奔波許久了，怕就怕沒死個干凈，遺禍無窮。

　　“孫曄你的精明能干連我聽過也十分信服，你留在地上照看些胡家，我不下墓，誰去應(yīng)付熊峰？”

　　“胡莊主，君子不立危墻之下，胡家今日未至山窮水盡之日，何勞你犯險下墓？”趙主事傳音道。

　　“趙湛，你是聰明人，一些蛛絲馬跡看出我另有所圖了吧？”

　　“胡家在城里大張旗鼓搜人，不似莊主平日行事，又聞莊主領(lǐng)莊丁傾巢而出，黑風(fēng)寨牽扯了不少勢力，是……”

　　“無須多勸，我意已決，誓滅黑風(fēng)。”

　　趙湛聞言不甘心，勸說無用，孫胡兩家根深蒂固，不管誰倒下了，州里上下就要生出大變。

　　趙湛勸說并非全出于好意，因出身趙家的他不喜一地混亂，因他及趙家有自知之明，吃不下胡家所有，那就不能讓外人多吃一口。

　　劉信好奇道：“胡莊主，有誰可與你結(jié)伴下墓？”

　　胡明此時無意瞞他們，道：“早年有幸結(jié)交了兩位友人，可托生死，另有一位故人來訪，還差一人，幾位可有妥當(dāng)人選？”

　　聞言胡明后悔了，拉他們下水，不對，胡明不是服軟的話？

　　幾人一揣摩，胡明的話不無道理，卻不是對他們說的，不約而同望向劍門這不速之客，此時成了他們的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