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間坐在上首的是許莫護,快至四十的年紀了,他卻不露絲毫老像,反而因為一身沉穩(wěn)肅穆的氣質將他俊杰的五官更顯得英挺。
二夫人一見著許九白,忙不地叫正在撤膳的丫鬟們停手,“你們這些沒得眼力見兒的,大小姐還沒用膳呢,快放下,別收撿了,再去廚房端些碧梗粳米粥來,那東西最是養(yǎng)胃的。還有闌州的清仔姜,綰綰最喜歡吃了?!?p> 丫鬟們正要去廚房裝備,一旁不做聲的大老爺又開了口,“她來的這般晚,半分規(guī)矩也沒有的,還吃什么!”
這般一說,丫鬟們也不知是該撤菜還是上菜,就這樣杵在原地,尷尬的緊。
許九白的臉霎時沉了下來,畢竟誰愿意一大早起來被人訓斥。二夫人瞧了生怕這父女倆又鬧騰起來。
忙打哈哈道:“得了得了,好不容易一家人坐在一起整整齊齊的用膳,大哥你就別怪綰綰了,綰綰你還站在外面干什么,進來啊,坐過來?!?p> 二夫人指著她右邊的位置,這個位置靠左當然是二夫人了,但向左卻是許莫護,冷著一張臉的許莫護。
許九白本想直接撂挑子走了的,可又看著二夫人一臉希冀的模樣,心下不忍,耐著性子走了過去,坐下。
許二爺見她來了,也是歡喜著,這些天他也都沒怎么見著許九白。
自從來了京城,他發(fā)現(xiàn)這兒物價不似知州,菜米油鹽一分用度都要比知州那處貴上幾倍,雖然大哥如今升職了,可到底只是那一份俸祿。
他便想著也在京城做個什么才是,因著大哥身份,必然需得體面,他身上早年是有秀才在身的,便想在京城尋個書院當個博士。
哪知找了這些天,終于在城郊瀏陽書院掛了個名。昨兒才落了實,趕明兒就要去瀏陽書院上職了。
是以他是有好些日子沒同許九白說過話了,見著許九白當然還是有好些話的:“綰綰,這些日子我常聽你二嬸贊揚你,說你也規(guī)矩得了,跟著崔姑姑學也是有模有樣的,今兒一瞧果然不一樣了,是有幾分淑女氣質了?!?p> 許九白聽了,本想往嘴里塞的饅頭,穩(wěn)住了,慢條斯理的將它撕下來一點點吃。
倒是有些模樣,可許莫護卻冷哼一聲:“真是學會了規(guī)矩,還讓我們一眾人在這里候著她用膳?進門也不知喚人,也不知跟那姑姑學得是什么規(guī)矩!”
哎喲喲,一旁坐著的二夫人只覺得頭疼得很,好不容易安撫好了小的,老的卻還不依不饒,這父女倆一個都不是能省心的。
“我沒規(guī)矩可礙著你的事了?也不知你是我的誰,管得許多。”許九白沒好氣的道,嘴里塞一口清仔姜,火辣辣的帶著些酸味兒。
許莫護忙同一旁的許二爺和許三爺抱怨:“你們看看,你們看看她這幅模樣,可有半分規(guī)矩教養(yǎng)!”
對于管教許九白上,他實屬無奈的很。
雖然知道許九白對他很是沒規(guī)矩,可若不是自己以前對她太過冷淡,還做了那些錯事,她也不會待自己如同敵人一般。
說到底,種什么因結什么果,到底是之前自己傷人的態(tài)度讓許九白寒了心。
許二爺夫婦對視一眼,深覺不能再讓這兩人待下去了,再待下去,生怕他們兩個吵起架來。
許二爺?shù)溃骸按蟾?,你先前不是說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么,這也用了膳了,走吧,且去書房說說,三弟也一同去吧?!?p> 許三爺忙慌放下手上的筷箸,道:“走走走。”他是吃飽了的,只是看著這一桌的美食,受不住又跟著大侄女兒一起用了些。
原也是有正事要說的,剛好離開飯廳,對這孽女也是眼不見心不煩,許莫護便點了點頭:“走吧,去我的書房談。”
許莫護一走,這氣氛才緩和了下來。
許思白呼出一口氣來,看著用膳用著正香的許九白,奇道:“許九白,你膽子當真就這么大??!我們幾個每回在大叔伯面前,連口氣兒都不敢喘勻乎了。偏你還敢語出不遜,當真是了不得啊!”
許思白和她母親一樣,說起話來總是刻薄的很,讓人聽了也怪不舒服的。
許二夫人抻她一眼,她便偃旗息鼓了。
三夫人哪里看得慣二夫人給她女兒擠眼色,忙叫著許思白就要走。許思白便扯了一把一旁沉默不語的許悠白,大聲道:“你還待著這里作甚啊!走了!”
許悠白看著面前不遠的一塊白面饅頭,因為剛才和大叔伯用膳,她小心翼翼得很,肚子也沒吃飽。
本來還想靠著許九白再用一會兒的,只是許思白叫她走,她那里敢不走,她可是三房的人啊。只好忍著餓,輕撫了撫小腹,垂著頭便隨三夫人,許思白出了飯廳。
飯廳里的人一下子少了,二夫人看著仍舊不動聲色,只用筷子夾菜的許九白,嘆了口氣,“綰綰,你啊?!?p> 終究不愿意再說她,只用公筷給她夾了一筷子清仔姜放在她碗里。默默地看著她吃,許若白也只是在一旁為許九白端這遞那的,她們這一對母女待許九白是真的好。
吃了半晌,覺得有個六七分飽,許九白才慢慢放下了筷子,用錦帕擦擦嘴,忽然想到昨兒個二嬸去劉家的事情,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道:“二嬸,你昨兒去劉府可妥當?”
許若白在一旁有些疑惑,昨兒母親去劉府,不就是為了看看外祖父他們么?她不知大姐姐為何要問是否妥當。
二夫人倒不曾給她解釋,只是頗為為難道,“劉瑤和三皇子往來的事情他們果然是不知曉的。我同他們提了過后,我大哥便將我那侄女兒提出來問了,才發(fā)現(xiàn)是劉瑤她自己私下里與三皇子有了首尾,索性沒有犯什么錯,他們也說了好好管教,只是……”
許九白不用想,也知道二夫人在為難什么,淺淺一笑道:“只是二嬸不好意思問劉家人要那畫的銀錢吧?!?p> 二夫人紅了臉,點了點頭,這便是她為難之處,她去劉府壓根就沒有提過要讓劉家人賠償那副畫的錢,畢竟那是她的母家,這些要錢傷感情的事,她自然是不愿意提的。
握緊了許九白的手道:“綰綰你放心,那幅畫的價值我是知道的,我自不會虧了你,我名下還有幾間莊鋪,以后進了錢全是你的可好?”
許九白嘆了口氣,反手將二夫人握住,她哪里會可惜那一點點錢,道:“二嬸,那幅畫我本就送給了若白,早就不是我的了。我之前同你說讓你去劉府要錢只是說著玩而已,你莊鋪進的錢給我作甚,你那些錢就留給若白做嫁妝吧?!?p> 二夫人一聽,她心腸本就軟,當即就要感動的落了淚。
許若白是紅了臉,嗔怪一句:“大姐姐你都還沒著落呢,哪里說得上我的嫁妝。”
二夫人忙嗤她一句:“誒,你大姐姐早就定了娃娃親的,什么叫做沒有著落?!敝噶酥冈S若白,二夫人翻身握住許九白的手,輕拍了拍,直道:“你是個懂事的,你放心我的錢總是要給你留著一半的,你可不準推諉否則我是要生氣的?!?p> 許九白知道再說也沒用,只是笑著點了點頭,應是。
一抹陽光映進飯廳,今兒天氣是難得的好,春日暖陽很是舒服。
二夫人想著這倆娃娃這些天都是聽話的,便道:“這樣吧,崔姑姑今兒不來。你們兩個就上街去逛逛,反正讓你們得閑的時候不多了,再不過十多天的日子就是太后的千秋了,今兒玩過以后,你們可就更得抓緊著學規(guī)矩了。”
許九白一聽,臉上立刻堆滿了笑,激動道:“二嬸真是太好了,二嬸放心,我們回來以后一定會更加緊學習禮儀規(guī)矩的,那我們就走了?!?p> 這些天待在府里,她身上的骨頭都酥了,能夠有機會出府自然是歡天謝地的,一把拉著許若白,兩人騰騰地就跑出了飯廳,下了臺階。
便將后頭二夫人的叮囑全都拋到了腦后,不過有許若白待在那鬼靈精身邊,二夫人也不急。
好不容易落得個清閑自然歡喜得很,倚著丫鬟的手就倒后院賞花去了。年紀大了得婦人,就喜歡賞花養(yǎng)魚的,悠閑又不失趣味,還十分高雅,她就好這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