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容王握著秦紹,裕王也握著容王的兒子,雖然不算均衡,但好歹是互相捏了個把柄。
陛下這步棋看似不經(jīng)意,實(shí)際上卻讓天平向秦紹一方傾斜。
所以秦紹沒有反對,就連容王也看出陛下忌憚他的意思,老老實(shí)實(shí)將兒子送出去。
不過這步棋高明歸高明,但對容王的制約性并不大。
秦紹敲著桌子思忱,一旁舟舟端著藥酒上前:“世子,這是高麗世子給您送來的藥酒,還囑咐您每日飲用,可強(qiáng)身健體。奴婢請大夫驗(yàn)看過了,說對您的身體有好處?!?p> 秦紹點(diǎn)點(diǎn)頭,這些日子來,舟舟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大丫鬟的工作,而且由陳氏一手調(diào)教出來,細(xì)心妥帖,還比舒涵規(guī)矩幾分沒有什么雜念。
舟舟的父母也送到她手中,褚英親自將人安頓在城郊的一處田莊做管事,更不怕舟舟有什么二心。
等到容騰鐐銬加身,被押出容王府時,秦紹讓舟舟抱著燕妙靈位親自去看。
容騰遠(yuǎn)遠(yuǎn)看到她,頓時破口大罵:“秦紹,你這個卑鄙小人!你竟然陷害我!”
秦紹輕咳兩聲,容宿立刻上前大袖一兜,擋在她面前。
“世子身體還沒痊愈,外頭風(fēng)大,還是回吧?!彼Z氣并不強(qiáng)硬,甚至連褚英都沒覺得有什么不妥,但秦紹只覺得心里別扭,可又沒有任何反駁。
她轉(zhuǎn)身離開,容宿忠心耿耿地跟在身后護(hù)送,不少人都看在眼里。
用陳時的話說,就像一條跟在主人屁股后面的狗,不過這條狗是只會咬人的惡犬。
而且這惡犬還不止一條。
容閎飲下一口酒道:“我聽一位小公公說,陛下傳江公爺之前,先見了方昭然。”
陳時:“墻倒眾人推,紹世子在陛下心中如此重要,自然有人趕著去送投名狀,方昭然如此,也不稀奇?!?p> 容閎又悶下一口酒:“今后只有咱們兄弟二人了?!?p> 陳時看他一眼,沒說話。
“時弟莫不是在怨我沒能救出誠弟?”容閎察言觀色能力極強(qiáng)。
“大哥說哪里話,陛下的旨意,你能有什么辦法,如今他們能保住性命已經(jīng)是不幸中的萬幸,只是……”
容閎挑眉:“只是什么?”
“明誠和騰兄都在喊冤枉,這件事會不會另有玄機(jī)?”陳時一臉希冀地看向容閎。
“他們兩個都是為了我才會跟紹世子作對,是我害了他們?!比蓍b搖頭。
陳時抿著嘴,沒有再提,只是望著圓桌上第三只酒杯沉思。
三日后,朝熙別苑的白燈籠撤了下去。
燕妙不過是個妾侍,能掛這些日子的白已經(jīng)是她的臉面,秦紹不會為了惡心容王府,做出那么幼稚的事,在外人看來,這件事似乎已經(jīng)隨著容騰和趙明誠伏法后過去。
唯有朝熙別苑內(nèi)的近侍才知道,這件事已經(jīng)卡在秦紹心里。
秦紹在朝熙別苑正堂后面開辟一間小佛堂,里面供奉著燕妙的牌位,由褚英領(lǐng)著心腹圍了個嚴(yán)絲合縫。
每天入夜,秦紹都要進(jìn)去坐上大半個時辰,誰也不許打擾。
沒有人知道她在佛堂內(nèi)做什么,連秦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在燕妙靈前抱著寶劍枯坐,似乎唯有在這里,她才能放下戒備。
“燕妙,你還是死了?!鼻亟B低聲喃喃。
她一直在問自己,為什么自己重生一回,還是護(hù)不住身邊的人。
現(xiàn)在死的是燕妙,下一個呢?是褚英,是侄兒,還是父王?
秦紹牢牢握住寶劍,牙關(guān)緊咬。
為什么是她?
秦紹其實(shí)想不明白,她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可以說是懦弱無能的普通人!
除了大秦嫡系的血脈,她什么也沒有。
命運(yùn)卻選擇讓她來扛起所有人的路,一步錯,就要有人斷頭流血,化作皇位前的枯骨。
她扛不住的。
秦紹撐著寶劍站起來,雙手搭在寶劍上閉著眼,眉頭緊皺。
她要怎么抗!
“我有明珠一顆,久被塵牢關(guān)鎖。今朝塵盡光生,照破山河萬朵?!?p> 一首詩像黑夜里的金光,刺痛秦紹雙目。
前世征文寫給她的第一封信,便是這一句。
只這一句,便在她心中激起千層浪。
待她塵盡光生,照破山河萬朵。
前世,這是支撐她走到最后的信仰,如今也是。
先生還在等。
她就不會認(rèn)輸。
秦紹推門出去,舒涵抱著瑞雪等在外面。
“瑞雪,”秦紹摸著瑞雪的頭,小奶貓如今已經(jīng)長大一些,更加俊俏機(jī)靈,見到秦紹很高興還主動舔了舔她的手指。
“王府里有什么新鮮事嗎?”秦紹問。
舒涵眼前一亮,這是秦紹這些日子來第一次主動問她,世子終于走出來了。
“有一件,容三爺……容騰房里一個小妾以下犯上被三夫人打了一巴掌,鬧到了王妃那兒,據(jù)說這個小妾還是王妃給抬的。”
舒涵心里對容騰妻子齊氏很是不屑,如今夫婿被貶齊氏在容家的未來全在王妃和容閎一念之間,此時竟然公然打王妃的臉,這齊氏怕是不想過好日子了。
“容宿怎么做的?”秦紹問。
聽到這個名字,舒涵的心跳沒來由地快了幾分:“容四爺沒有參與,這幾日好像都在往蒙老將軍家中跑?!?p> “蒙家?”秦紹眉頭霍地一跳,眼睛都亮了三分。
蒙家先祖蒙恬乃是大秦開國時的老將,一族世代鎮(zhèn)守西北,若是大秦還有一個忠臣,那必定出自蒙家無疑。
就連前世秦紹最后等的勤王援軍,都是蒙家的黑甲軍。
只可惜,她以通玄鏡為印信交付給征文先生調(diào)兵,原本萬無一失,卻不知哪一步走漏了風(fēng)聲被容宿截胡,還害了先生性命。
“可有蒙家二爺?shù)南??”秦紹幾乎沒走腦子就問出口,可這話說出來,她自己都笑了。
蒙家二爺蒙世征,此時正奉命鎮(zhèn)守西北雁秋關(guān),無詔不能回朝,更何況什么消息了。
舒涵吶吶搖頭,長安貴族多如牛毛,她剛來不久連蒙家有幾個兒子都不知道,哪里認(rèn)識什么蒙世佂。
“奴婢這就去打聽?!笔婧f。
“不必了,”秦紹急道,不能打聽征文先生的情況,不能。
“這不重要,”秦紹掛上一貫的平靜微笑遮掩自己起伏的心跳,“還是說容宿吧,他去找蒙老將軍做什么?”
秦紹此刻有些摸不透容宿的所作所為。
因?yàn)檫@奸滑詭變的狗賊,除了蔫壞,竟沒有一件是按著前世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