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了兵器后,火頭軍與戰(zhàn)兵一樣,進行操練。
不過卻并未教什么戰(zhàn)法,只是進行隊列和行軍操練,要不就是一站大半天。
趙銘對此提出異議,可是老李頭告訴他,火頭軍不是正兵,拉出來操練只是為了提高大家的紀律,保證行軍時不走散就行了。
訓(xùn)練的時間很短暫,三日后,大軍便自游洑山腳拔營北上。
張名振的大軍駐扎于此,軍紀森嚴,很少擾民,當(dāng)?shù)剜l(xiāng)紳組織了百姓,送別臺州兵北去,囑咐官軍收復(fù)吳地,雙方灑淚而別。
五千大軍在東梓關(guān)渡過富春江,沿著葛溪浩浩蕩蕩的北上,趙銘坐在輜重營的大車上,只見車轔轔馬蕭蕭,群山起伏的浙西大地之上,滿眼都是穿鴛鴦戰(zhàn)袍的官軍。
大軍過了富春江后,很快就接近了新城縣,中軍的傳令騎兵逆著人流,沿著道路奔馳,大聲傳遞著主帥軍令,讓大軍提起戒備。
新城是清將吳兆勝的地盤,明軍立刻提起警惕,殺手隊?wèi)?zhàn)刀出鞘,火器隊將鳥銃裝好,火折子拿在手中,就連火頭兵們,也都拿起了扁擔(dān)和棍棒。
雖說趙銘判斷吳兆勝可能是真要反正,但是心里還是提起了警惕,怕有意外發(fā)生。
不過趙銘的擔(dān)心,最終還是多余了,大軍來到新城縣外,撿了辮子的吳兆勝領(lǐng)著一群穿著明朝盔甲的將領(lǐng)出來迎接,張名振與其會面,兩邊親熱得如同親兄弟一般。
大軍到達新城后,人馬在葛溪邊扎營休整,不多時,西面又奔來一支人馬,大概兩千余人,在臺州兵不遠處下營,然后幾名騎兵,護著一名身穿緋袍的官員,進入了新城。
李忠明等人看見了,不禁暗暗咂舌,同時又有些興奮,來的是援兵無疑,而且還是個一品大員,西路軍的實力增強,勝算又大了幾分。
杭州清兵并不多,只有一萬余人,現(xiàn)在太湖義軍攻擊湖州,從北面截斷杭州與南京的聯(lián)系,張名振統(tǒng)領(lǐng)西路軍,突破清軍防線,向西穿插,占據(jù)昌化、黃花關(guān)、天目山等地,從西面截斷杭州與池州、安慶、蕪湖清軍的聯(lián)系,杭州清軍就成了甕中之鱉。
魯王十萬大軍,圍攻杭州,不是沒有打下來的機會。
李忠明雖是火頭軍,但是消息靈通的很,看見吳兆勝反正,又有其他人馬加入,也變得樂觀起來。
趙銘遠遠看著那緋袍身影,心中生出一絲異樣感,不過卻并未在意,繼續(xù)幫助火頭軍們淘米。
新城縣,城門樓子上,酒樂大張,將校云集,佩刀鏗鏘,張名振、吳兆勝、還有那個剛?cè)氤堑木p袍官員站在城頭,意氣風(fēng)發(fā),指點江山。
張名振手指遠處的扎營的臺州兵,頗為自得問那緋袍官員道:“先生,看某麾下人馬如何?”
那蒼老的緋袍官員,點頭道:“張總兵麾下兵馬精銳,此戰(zhàn)必定馬到成功?!?p> 五千大軍在新城外集結(jié),扎下營盤后,阮美又帶著幾個人,推著大車入城,去采購一些鹽巴和食物。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新城是杭州府境內(nèi)的一座縣城,商品經(jīng)濟發(fā)達,縣城內(nèi)有人口六七萬,不過因為戰(zhàn)亂和剃發(fā)令,城池內(nèi)人口少了近一半,商業(yè)也凋敝起來。
趙銘一行人走在街道上,找了許久,才找到一家營業(yè)的商鋪,阮美大聲問道:“掌柜,店里可有鹽巴?”
鹽是生活的必須品,以前江南吃鹽,主要是吃淮鹽,清軍占據(jù)江北,富甲天下的兩淮鹽商,被清軍在揚州幾乎殺光后,江南之地吃鹽就成了問題。
山西來的晉商,借著同滿清的關(guān)系,掌控兩淮鹽業(yè),捂鹽不售,抬高鹽價,使得浙江吃鹽都成了問題。
平常百姓家少吃點鹽,還能堅持,軍隊不吃鹽,士卒就沒有力氣,便不能打仗了。
店鋪里的掌柜正播著算盤給幾名士卒算帳,聞?wù)Z抬頭賠笑道:“這位將軍,實在過意不去,阿拉著里的鹽,剛賣完了!”
店鋪里的另一伙人,轉(zhuǎn)過身來,為首一名中年漢子,看了阮美一眼,笑著拱手道:“你們是張名振張大帥麾下之人吧!”
阮美點了點頭,“正是,兄弟你是?”
那漢子沒有回答,似乎難于啟齒,他不自然的笑了笑,拱手道:“既然是張大帥的人,那余便讓出一代鹽巴吧?!?p> 說完,漢子留下一帶鹽巴,掌柜重新結(jié)了帳,漢子便帶著人,扛著鹽巴離開。
“謝了啊,兄弟!”阮美對著背影道,說完便進去找掌柜結(jié)賬。
兩伙人一伙進,一伙出,在門口交匯時,那為首男子看見趙銘,忽然一愣,頓時大喜道:“錫兒。”
趙銘走在最后,聞聲大驚,忙將那漢子拉到一旁,引得李忠明疑惑的回頭。
趙銘與那漢子來到巷子里,亂世親人相逢,漢子看見趙銘大喜,淚花橫飛。
“錫兒,你怎么在這兒,也不去找你父親。”漢子后退一步,仔細打量趙銘,“你在張名振手下從軍呢?”
趙銘腦袋一時間空白,不過他很快明白,這人不是馬士英,而是他的長輩。
趙銘不知道如何作答,也不知道該怎么稱呼眼前的漢子,只是嘆了口氣:“說來話長。”
那漢子沒察覺到異常,“你父親就在城外,快隨我去見他,他一定十分高興!”說著,漢子便去拉趙銘,趙銘卻不動。
漢子見此微微皺眉,神情忽然暗淡下來,“難道你也要拋棄你的父親,不認他了嗎?”
弘光、潞王兩個政權(quán)相繼滅亡后,馬士英并未降清,而是在浙西拉起人馬打起了游擊。
唐王在福建登基建立隆武朝廷,魯王于浙東監(jiān)國,建立魯監(jiān)國政權(quán),馬士英曾經(jīng)向兩個政權(quán)投書,請求歸附,可卻被唐魯兩個政權(quán)拒之門外,被明廷拋棄。
隨著馬阮一黨的二號人物阮大鋮投清,馬士英可以說是眾叛親離,原來依附他的人,都紛紛拋棄了馬士英。
堂堂前首輔,身邊只跟著兩千私兵,躲在浙西山中抗清。
那漢子見趙銘不去,嘆氣道:“局勢至此,非汝父一人之罪。南京家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么?”
趙銘見此低聲道:“我從南京出來后,遇見了一些事情,很多東西都不知道了?!?p> 那漢子似乎沒聽懂他的話,繼續(xù)說道:“南京失陷后,你大哥馬鑾沒逃出來,全家被殺了。你妹妹一家,也死在南京,還有你大伯、三叔、以及我的家人,都慘死屠刀之下?,F(xiàn)在馬家就剩下你父親,你叔叔我,還有你了。你不認你父親,馬家就絕嗣了?!?p> 說完,漢子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
就在這時,阮美一行人出來,對巷口喊道:“趙大個子,怎么回事,走啦!”
趙銘聞聲,忙對漢子拱手道:“叔叔,我今夜去見父親!”
說完,趙銘便轉(zhuǎn)身離開了巷子,阮美問道:“怎么回事?”
趙銘微微笑道:“一個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