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夫人之死
第二天,蘇夫人帶著眾人花了一天的時(shí)間,方才將高氏眾人的尸身全部整理完畢。
第三天,蘇夫人先是在府中掛上白綾冥燈,而后又給眾人焚了紙錢香燭,這才吩咐樂琴請(qǐng)人過來拉棺木將眾人下葬。
蘇夫人一身白衣孝服,頭戴白花,領(lǐng)著蘇月離走在正前方,身后車隊(duì)拉著數(shù)十口棺木,浩浩蕩蕩,緩緩地向城外走去。
沿途,白慘慘的靈幡緩緩飄動(dòng),大把大把的紙錢揚(yáng)撒至半空中,而后又輕飄飄地落下,偶爾被輕風(fēng)卷起,發(fā)出沙沙的蕭瑟聲,清脆的鈴聲混著馬蹄聲,帶著幾絲壓抑接連飄入耳中,沉悶的氛圍隨著車隊(duì)傳遍所過之處。
過了許久,眾人來到高府的祖地。
蘇夫人牽著蘇月離站在一旁,沉默地看著眾人挖著土。
過了半響,眾人挖好坑,停下手中的工具,抬頭望向蘇夫人。
蘇夫人來到棺木前,伸手依次撫過眼前眾多的棺木,神情間似是悲傷又似是不舍,最終示意眾人將棺木紛紛下葬。
蘇月離眼見棺木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被土覆蓋,而后徹底掩埋,像是昔日的繁華榮耀俱歸于塵埃,從此不復(fù)存在。
蘇月離仰頭望向蘇夫人,只見蘇夫人神色無悲無喜,只余無盡飄渺。
蘇夫人安葬好高氏眾人,又將高府內(nèi)剩余的仆役聚到一起,安排好后續(xù)事宜,方才動(dòng)身回蘇府。
蘇夫人回程走的頗緩,像是不愿遠(yuǎn)離高府的所在,偶爾還能看見眼中飛快閃過的哀傷。
待到蘇夫人回府后,已是八月份。
蘇夫人回府之后閉門謝客,待在房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過了兩天,蘇夫人接到消息,宣武帝親自下旨查抄高府。
高府所有家產(chǎn)一律充公,高府剩余被接走的子嗣全部賜死,其母紛紛改嫁他人,同時(shí)高氏祖墳掘地三尺,高氏族人尸骨曝尸荒野,死無葬身之地。
蘇夫人雙目間無盡地屈辱與絕望,胸口忍不住地起伏不定,連十指都跟著顫抖起來,語氣滿是悲愴地道:“這個(gè)昏君!”
樂琴滿是憤恨與不甘,失望之極道:“小姐,為什么?”
蘇夫人輕笑一聲,笑聲悲涼透骨,隱隱帶著幾分決然,像是悲鳴一般低聲道:“因?yàn)樗谴笱嗑?!他不?huì)有錯(cuò)!錯(cuò)的只能是臣子!”
蘇月離只覺得蘇夫人周身彌漫無盡的哀傷,蘇月離伸手拽了拽蘇夫人的衣袖,蘇夫人低頭看向蘇月離,繼爾俯身在蘇月離耳畔低聲道:“阿離,從現(xiàn)在開始,忘了高氏!將高氏埋在心底!永遠(yuǎn)不要提及高氏!”
蘇月離睜大眼睛,神情滿是懵懂。
蘇夫人低頭摸了摸蘇月離的額頭,神色間盡是無盡憂思與感傷。
蘇夫人的死極為突然,又像是早有所預(yù)示。
中秋之夜,云青奉旨前來。
是夜,蘇夫人與蘇海城于屋內(nèi)長(zhǎng)談了一翻。
蘇月離站在院外,雙手抓著樂琴眼望著屋內(nèi),蘇明朗緊隨其后,神情亦是緊張。
身側(cè),白妙姬洗凈一臉脂粉,素面朝天和云青并肩而立。
魏婉儀,萬秀云,萬思燕等人站在后方。
過了良久,蘇夫人和蘇海城方才從屋內(nèi)走了出來。
蘇夫人素衣白服,手持長(zhǎng)劍來到云青和白妙姬身前。
蘇夫人神色清冷地看著白妙姬,面上無悲無喜,十分平靜地對(duì)白妙姬道:“事到如今,我該如何相信你們?”
白妙姬沉默半響,而后神色有些苦澀地對(duì)蘇夫人道:“我會(huì)盡我所能來保全阿離公子!”
蘇夫人輕笑一聲,目光滿是漠然地問道:“你拿什么保證?”
白妙姬伸手從懷中掏出一枚令牌,舉在掌中,語氣頗為鄭重地道:“就憑這個(gè)!”
說著,白妙姬收起令牌,雙手合拾沖蘇夫人行了一禮,繼爾神情莊肅地對(duì)蘇夫人道:“重新介紹一下,在下姓白,白無華!大燕第一星相師!同時(shí)也是當(dāng)朝國師!司命府現(xiàn)任司監(jiān)!”
蘇府眾人聽過后極為吃驚,心道這白妙姬藏得可夠深的。
蘇夫人對(duì)此像是不太驚訝,只是沉默了半響,而后附耳在白無華耳邊說了幾句話。
隨即,蘇夫人來蘇月離身前,屈膝在蘇月離身前,伸手緊摟著蘇月離。
蘇夫人一手抱著蘇月離,一手扣著蘇月離的后腦,神色間充斥著無盡的蕭剎,低聲在蘇月離耳邊道:“阿離,無論到什么時(shí)候,都要好好活下去!母親會(huì)在天上看著你!”
蘇月離伸手緊抓著蘇夫人的衣袖,神情滿是茫然無措,不安地驚叫道:“母親!”
說完,蘇夫人放開蘇月離,起身看向蘇明朗,伸手摸了摸蘇明朗的臉頰,和聲道:“朗兒,要照顧好自己!”
蘇明朗神情有些慌亂地看著蘇夫人,語氣頗為激動(dòng)對(duì)蘇夫人道:“母親,你……”
蘇夫人轉(zhuǎn)而看向樂琴,伸手扶了下樂琴的肩頭,對(duì)樂琴道:“樂琴,多保重!”
樂琴面上俱是慌張地對(duì)蘇夫人道:“小姐,你……
蘇夫人再度深深地看了眼蘇月離,神情毅然決然,而后一把推開蘇月離,閃身后退幾步,抽出手中長(zhǎng)劍,橫在頸間猛然一劃,長(zhǎng)劍帶出一抹鮮血飛快掠過半空,而后飄潵在地上。
熱血?jiǎng)澾^半空,有幾滴散落在蘇月離臉頰上,順著蘇月離的臉頰劃落,蘇月離下意識(shí)地伸手摸了下臉上的血,睜大眼睛,雙目間滿是驚恐和難以置信,驚叫一聲不要,而后快速撲向蘇夫人。
蘇夫人徒然松開長(zhǎng)劍,面上帶著幾分隱隱的憂思,隨即轟然倒在地上。
樂琴和蘇明朗同樣是驚叫一聲:“小姐(母親)!”
蘇月離撲在蘇夫人身前,伸手捂著蘇夫人頸間,溫?zé)岬孽r血帶著驚人的熱度,燙的蘇月離手掌生痛,大股鮮血透過蘇月離的掌間,順著手指快速涌出,蘇月離神情滿是驚駭?shù)乜粗K夫人沉寂的面容,止不住地一聲聲尖叫:“母親!”
蘇明朗上前跪在蘇夫人身前,伸手?jǐn)堊√K月的肩頭,雙眼忍不住落下淚來,聲發(fā)澀地對(duì)蘇月離道:“阿離!別叫了!母親已經(jīng)走了!”
蘇月離充耳不聞,琥珀色的眼眸水光閃現(xiàn),大滴大滴的淚水順著眼角劃落,沿著臉頰滴落在蘇夫人面上,而后散出晶瑩的水花,最終匯集到一起,凝成水珠滑過面頰流淌至發(fā)髻間,浸濕一片黑發(fā)。
樂琴跪在一旁邊,伸手抱住蘇月離,沖著蘇夫人叫了一聲:“小姐!”
而后,樂琴在也止不住心中的悲痛,抱著蘇月離放聲大哭,哭聲充滿了不甘與孤寂,像是失去了所有的野獸悲鳴,帶著無邊的絕望響徹云霄。
蘇海城看著蘇夫人死去,神情隱有幾分歉意,又帶著些許解脫,莫名非常。
魏婉儀看著蘇夫人身死,心中忍不住一陣快意,雙目間盡是嗤笑。
萬秀云和萬思燕只覺內(nèi)心極為暢快,止不住的想要放聲大笑,低頭斂去眼中的興奮。
白無華上前想要拉起蘇月離,蘇月離一把拍掉白無華的手,死死地抱著蘇夫人的尸首,將臉埋在蘇夫人頸項(xiàng)間,心神俱是惶恐不安,連帶著身子都開始發(fā)抖。
云青上前尖聲對(duì)蘇月離勸道:“阿離小公子,咱家還要帶著蘇夫人回去復(fù)命呢!”
蘇月離置若罔聞,只是抱著蘇夫人的尸首,低頭蹭著蘇夫人的臉頰,像是仍舊沉浸在蘇夫人尚在人世的幻夢(mèng)中,仿佛就此可以喚起自己的母親,依舊如同往日般容色平和地安慰自己無事。
云青朝白無華望了一眼,白無華心下一橫,沖云青揮手示意,云青見狀上前伸手抓著蘇夫人的尸身。
蘇月離察覺到云青的動(dòng)作,雙手更加摟緊蘇夫人,驚叫道對(duì)云青道:“不要!”
白無華上前俯身扣住蘇月離的手腕,而后雙手微微用力,一把將蘇月離的雙臂從蘇夫人頸間松開,而后緊摟著蘇月離,示意云青趕緊將蘇夫人帶走。
蘇月離只覺得腕間一陣疼痛,而后便離開了蘇夫人身前,被白無華摟在懷中,蘇月離眼見云青搬動(dòng)蘇夫人的尸首,開始拼命地掙扎著,卻怎么也掙脫不開白無華的鉗制。
蘇月離一邊掙扎著,一邊睜大眼睛,雙目俱是驚慌失措,聲嘶力竭地尖叫著:“不要!母親!”
蘇月離的聲音中充滿了慌恐,聲聲凄慘,猶如杜鵑啼血,攜著無盡的傷痛與悲涼,生生刺入眾人的耳膜,回蕩在蘇府院內(nèi),讓人止不住地滿心酸澀,悲從中來。
云青聽著蘇月離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直覺得心下發(fā)怵,抄起蘇夫人的尸身轉(zhuǎn)身飛快地離去,一刻都不敢停留。
蘇月離眼見蘇夫人從自己的跟前快速地消失,直至沒入夜色在無蹤跡,無助地抓著白無華的雙臂,止不住開始放聲大哭起來,艷麗的雙眸滿是痛苦,臉上更是浮現(xiàn)出絕望至極的神情。
蘇月離的臉頰漸漸泛起紅暈,而后忍不住咳了起來,白無華聽見懷中蘇月離的咳聲,低頭看向蘇月離,就見蘇月離面色灰白中透著緋紅,白無華心驚不已,連忙伸手拍了拍蘇月離的背脊。
蘇月離咳了幾聲,而后只覺得喉間發(fā)癢,一絲鮮血順著蘇月離的嘴角淌了下來,直滴在衣領(lǐng)間。
蘇月離咽了咽口水,只覺得腥甜的氣息充斥口鼻間。
白無華見狀急忙對(duì)蘇月離道:“別咽!快吐出來!”
說著,白妙姬伸手一掌拍向蘇月離的后心。
蘇月離微嗆了下一下,而后忍不住一口鮮血順著舌間吐了出去,鮮血散落在地上暈出一片殷紅,像是正在熊熊燃燒的火焰,刺人雙目。
蘇月離吐了一口鮮血之后,只覺心中又痛又悶,一下一下猶如刀絞,連帶著呼吸都一抽一抽疼痛,直痛得蘇月離喘息都困難起來,蘇月離忍不住伸手緊捂著自己的心口。
白無華見蘇月離神情痛苦難奈,連忙抱起蘇月離朝屋內(nèi)走去。
樂琴和蘇明朗臉色難看至極,急忙跟在白妙姬身后一同進(jìn)了去,蘇海城等人也跟著一同進(jìn)去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