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允賢尚未來得及做出反應,只見她就這么不管不顧地過了馬路,便也跟在身后。
江晚眠看見同學,頓時松了一大口氣,“可算是找到——”
可她話還未說完,便聽見孟靜書頗有些焦急地質(zhì)問道,“你們這些軍校學生,怎么不分青紅皂白地隨便抓人?”
周祈年頓了一下,然后略吃驚地指了指自己,“這位小姐,你是在說我嗎?”
微蹙著的黛眉沁出顆顆晶瑩剔透的汗,隱隱還散發(fā)著很清淡的芬芳,發(fā)質(zhì)很好,烏黑柔順,編成一股麻花辮,不過因為剛才跑了半條街,差不多也散開了,奈何孟靜書的容貌本就清麗,這樣不僅不失態(tài),反而帶了些許凌凌亂亂的嬌美之感。
江晚眠竟有些看出了神,真好看,誒不對不對,她感慨的不是時候。
孟靜書半點沒有意識自己到底是丑還是美,只是表情嚴肅,鄭重其事地回答周祈年,“對,沒有錯,說的就是你?!?p> “我們不是上街游行的,你放了我同學?!?p> 江晚眠這才知道,她大概是誤會了,她連忙揮揮手,“靜書,不是你想得那樣,你弄錯了?!?p> “什么弄錯,他們胤軍已經(jīng)逮捕了好多學生了,半點道理都不講?!碧赵寿t推推眼鏡,抽噎道,“我哥哥的好多朋友都是被這些人抓的。”
孟靜書緊緊握住江晚眠的手,安撫道,“你別怕?!?p> 一個女學生面對一個帶槍的軍官,卻半點沒有畏色,周祈年見狀,忍不住嗤笑一聲,這女孩兒有種,或許可以當特工,落在敵人手里也不擔心機密被透露。
“我們不講道理?美女,看來你對胤軍的誤會挺大?!?p> “美女”二字在這種情況下說出來,反倒帶了點調(diào)侃的意思,周公子慵懶地抱著雙臂,似笑非笑地看著孟靜書,輕薄得很。
江晚眠知道她是好心,又不想左右為難,索性不坐什么車了,“我真的沒事,監(jiān)察局在城西,趁現(xiàn)在街上人少,咱們趕緊走吧?!?p> 孟靜書本就對胤軍并無多大的好感,不管晚眠是否真的無事,她依然冷冷落下一句話,“我對你們不是誤會,是事實?!?p> 轉(zhuǎn)身欲走,周祈年搶先一步堵住了她的去路,“那你倒是說說,什么事實?”
他好似和她杠上。
孟靜書站住腳,依然鎮(zhèn)定。她一身傲骨,擲地有聲,“如今外交失敗,家國飄搖,領(lǐng)土不整,北江政府無能,白白將大好河山拱手讓人,這是何等赤裸裸的羞辱?學生愛國,何錯之有?政府出賣正義和公道,辜負四萬萬國民的信任,而你們卻幫著他們打壓進步青年,這和列強的走狗又有何區(qū)別?”
一條一條,逐一陳述,好有勇氣。
不知為什么,江晚眠卻心生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她扯了扯孟靜書的衣袖,“靜書,靜書,別說了。”
周祈年并未生氣,反倒露出幾分意外的目光,想來是他也未猜到,區(qū)區(qū)一個女子也能明白大義,雖然這“大義”,是在訓斥他們無情無義。
“多少愛國學生被你們以擾亂秩序的罪名逮捕?我為他們伸冤鳴不平,同樣也為胤軍和北江政府為虎作倀感到羞愧?!?p> “所以,這位長官,我并未產(chǎn)生誤會,你們自己心里應該也清楚。堂堂軍校出來的七尺男兒,不去和鬼佬對峙,卻在這里為難同胞,實在是令人笑話?!?p> 這些話,其實孟靜書早就想說了,現(xiàn)在總算找了個契機一吐為快。陶允賢和江晚眠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又低頭,不知局面如何。
周祈年摸著下巴,并未接話,氣氛驟然跌入很微妙的沉默。
車窗緩緩搖下,“圣瑪利亞女子學校,二年級B班,孟靜書。”
那聲音很好聽,淡得如山間涓涓流動的泉水,卻鋪上了薄薄一層寒霜,夾雜著冷冷冽冽的料峭飛雪。
“把你剛才的話,再重復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