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華云城的那群人后,已經(jīng)快到了亥時。合約雖然下午就早早的簽完,但因為劉鵬等人急著回本城救災的緣故,宋光義整個府中的下人都動員起來,去糧鋪,給他們將糧食運出,裝車,忙忙碌碌的就到了深夜。
送走之后,宋光義明顯的呼出一口氣。糧食售出,合約到手,事情圓滿結束,在與大哥那邊的競爭中,自己這邊明顯的打了個大勝仗。開心至極的同時,宋光義感到了深深地疲勞與困意。連日來的操勞與晚睡,讓他這位早已過了壯年的老人,身體有些吃不消了,于是邊打著哈欠,邊回房睡覺。
其實對于之前高掌柜所言的大哥那邊和劉鵬等人暗地里合作的說法,他并不是沒有防備,在合約上他新增了一條定向合作的要求,要求劉鵬只能和自己這邊合作,不能和大哥那邊合作,否則即違約。但也就僅此而已了,他也就是表明一個警示的態(tài)度,不可能真的采取各種布局去防備劉鵬,那樣他們的合作都不用進行,就吹了。
宋光義這邊平靜的睡覺,而運糧隊那邊就沒有這般幸運了。第二天,一個消息像風一樣,迅速傳遍整個流云城——華云城商人的運糧車隊昨夜遭匪人襲擊,損失慘重!在全城人討論之前遭官兵清剿而沉寂多年的匪徒如何重新出現(xiàn),做出這般大事時,宋光義坐在大堂,臉陰沉的能夠滴出水來。
按理說,糧食賣出,無論何事發(fā)生,只要不是糧食出了問題,就已經(jīng)與他們無關。但宋光義卻嗅出了陰謀的味道。為何從沒出現(xiàn)過問題的糧道,偏偏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出了這檔子事;為何盜賊搶糧只搶一部分,放走了大部分糧食和劉鵬等人?雖然這些事情用偶然和盜賊實力不足,讓劉鵬等人逃脫等理由,可以解釋過去。但宋光義可不會傻傻的認為事情就是這般簡單。自然而然的,他想到自己的對手宋明義,又想到高掌柜和宋寶,當把這一切,串聯(lián)起來后,他滿身冷汗。
宋光義越想越覺得事情就是如此,心情也隨之陰翳下去,偏偏此刻宋寶又一臉慌張,焦急的跑進來,宋光義再也忍不住,對宋寶將自己的憤怒爆發(fā)出來:“你這個不成器的家伙!毫無才華,成事不足我認了,可你偏偏跑去宋府那里,給他們做棋子,壞我的大事!虧你還是我宋光義的兒子,我怎么就會有你這么個兒子,真是把我的臉都丟盡了。”
宋寶臉上的表情凝固,呆站在那里,良久,嘴角冷冷的勾起,一行清淚緩緩而下:“呵,你說的對,我怎么就是你的兒子,對,你說的真對,特他媽對,我就是笨,笨的和豬一樣,我就是啥都不會,怎么啦?!你是不是覺得我這輩子就是個只能活在你的庇護之下的蠢豬?一生都絕對是個廢物?你宋光義是誰啊,那是做什么事情都絕對是對的長輩,我做的都是錯的。說道你怎么就有我這么個兒子,哼,你以為我稀罕做你的兒子?我也感覺生到你們宋府也是我最大的恥辱!”宋寶停頓,抹了抹眼淚,“不過那些我都不在乎了,我要走了,逃離這塊苦難之地。你一定在心里很暗喜吧,終于沒人給你拖后腿了,放心你的錢我是分毫不取,你不用擔心會損失金錢,再也不見,宋光義大掌柜!”宋寶轉身,揚長而去。
宋光義眼睛瞪得幾乎要掉出來,牙齒緊緊地貼合在一起,臉上的神情也因為憤怒變得扭曲起來,“滾,滾出去就別回來?!蓖蝗唬喂饬x感覺眼前一黑,雙腿發(fā)軟,滑落到椅子上。
宋寶倔強的走出府中,臉上刻滿決絕和冷漠,待走遠后,淚再次滑下。
他討厭經(jīng)商,和陌生人過多的聊天;他喜歡單獨一人默默的思考,鉆研那些格物學,對織布機的構造,水車轉動的原理等知識很感興趣。他承認自己是怯懦,不然也不會屈服于父親的淫威,放棄自己的格物學,和父親去經(jīng)商。但他真的想做好啊,他抓住每個機會,去參與家族的經(jīng)營,其實他感覺自己真的已經(jīng)改變許多了,也變得越來越有經(jīng)驗,可那老家伙從來就沒看到過,他總是自以為是,看到自己就板著臉,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不務正業(yè),沒腦子。呵,老家伙,我走了,你以為我稀罕你的破家啊。
當他想到破家時,又想到了家中的母親,淚水嘩嘩而下。母親最疼他了,小時候,每次被父親暴打后,母親總會溫柔的安慰撫摸他,為他上藥,看著他的傷口偷偷抹淚。甚至又一次母親為他和父親爭吵,同樣被殘暴的父親打,一直以來,他總是懷疑如果沒有母親,他是活不過少年時期的。他有時特恨自己,為什么偏偏喜歡那破格物學,根本就沒人重視這個啊。如果他和別人一樣,喜歡經(jīng)商之道,父親就不會暴怒,揍他;母親也不會為他流盡眼淚,為他的未來暗地里唉聲嘆氣。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宋寶在心中無數(shù)遍的念叨著,瘋狂的向遠處跑著,他害怕自己會忍不住跑回去,他無法想象母親知道自己離開后會是怎樣的一場大哭。
讓我們再把目光放到昨夜。劉鵬等人拉著糧食,慢慢悠悠的走在糧道上。突然一群蒙面人沖出,將車隊攔截。劉鵬看到他們,對一直在身旁的華服的兩人說道:“你們?nèi)ポo助他們的人取他們的那部分糧食。”然后對身后三名家丁說道:“走吧,你們也該離開了,我們?nèi)ヒ娔銈兊纳贍?。”再看那三名家丁,不是阿順,阿光,阿標三兄弟又是誰!
在路上,劉鵬遠遠地就看到面帶微笑的宋毅,劉鵬心中百味雜陳?!皠⑹迨逭媸菍毜恫焕习。揖椭肋@件事劉叔能夠輕易擺平?!彼我阈χf道。
“賢侄過獎了,真正智謀滔天的是賢侄啊。叔叔真心佩服啊?!眲Ⅸi感慨地說道。
兩人在客套話中,度過了取糧食的時間,但宋毅明顯的感到劉鵬有話要說。果然,在劉鵬離開之前,轉過身來,問道:“要是我不和你合作,你真的會那么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