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重的語調(diào)在這片黑的,像是傾注了上天無意打翻的墨般隨風飄蕩,忽遠忽近,更添一絲詭秘。
上官秋聽聞?wù)Z調(diào)的低沉,目光盯著遠處聳立壯闊的山峰,借著暗淡的星光。
下方那抹令兩人如此忌憚的巨大身影顫動伸縮著。
遐想止不住的鋪展,不禁讓人思索擁有如此壯碩身軀的主人,氣力有如此駭人聽聞。
那抹身影于上方的洞穴在這片繁星的注視下,終于現(xiàn)出了它的原形。
它站在七分洞穴的平臺上,只有無止境的虛無與黯然從它上方悄無聲息的經(jīng)過。
上官秋終得一飽眼福,可親眼見到這頭洪荒巨獸的尊容。
體內(nèi)莫名的興奮與緊張,掀起情感心潮波未平又起,那是刺激過度的勇敢。
噬血猿,因其噬血,故而它的全身都被濃密的像是植被的毛發(fā)覆蓋,不加修飾卻能讓仙士感受到其濃濃的兇殘。
因其毛,如被血染紅般,和這片無休止的黑與蒼白的星光應(yīng)和著。
給人星星點點的希望,同時又賦予其濃濃烈烈的絕望。
每根毛發(fā)其下的皮囊都曾經(jīng)浴血洗禮過,故而土地因血故紅染,后繼又生的草隨安則盡沾,都帶著血色,都被鍍上一層殘忍。
即便性子柔弱,隱藏毛發(fā)下的刺芒卻暗暗閃著寒光,指不定朝誰狠“咬”一口。
噬血猿,因其終歸于猿,故而它的身軀龐大異常,足有七尺高,這樣令人駭然的軀體。
如是在這片獸林迷失方向,也能在枝葉交錯的遮蔽中清晰看見它的軀殼,從而找回那條沉睡于密林中的路。
它的爪子卻像是一片片渾然天成,打造技術(shù)絕倫的伶俐短刀,短刀全身的漆黑因沐浴星光。
閃爍的破曉之芒卻比烈陽初升時投射的萬丈之光更勝一籌。
此芒不是送來黎明的安慰與振奮,卻是送來寂夜的戰(zhàn)栗與絕望。
它就是點綴于這片慘淡布幕中的夜啟星,不會送來溫和,但也能指引迷途。
爪子揮舞之時,切割空氣產(chǎn)生的勁風瀟瀟作響,散光之時,沐浴星光而生的“明星”陣陣寒芒。
紅色植被覆及全身,卻掩蓋不了本身的粗獷暴躁,還襯托的淋漓盡致。
縱然如此,沒有遮掩的雙眸卻又明澈無比,于此匯聚的神智讓仙士無不嘖嘖稱奇。
它呲牙咧嘴,因撩牙三尺,盡顯兇威。
它聽聞不止,因生人已入,傲出死遲。長相似人慧顯人,不過人生走獸生。
噬血猿目光警惕的嗅著四周,以此辨別是否有擾禍之鬼來亂它突破,但聽聞許久,漫天獸味草搖唦。
它的爪子輕巧的抓著準備好的靈植,順著洞穴下方的路緩緩爬向山下的空地。
身影擋住星光散射,投射的陰影恰好便是仙士對它的畏懼膽寒。
它并未察覺于洞穴上方隨風輕舞的血月果,血月果散發(fā)令無數(shù)仙士靈獸瘋狂的靈氣甜香。
卻身染惡臭全身人獸勿進,山尖聳立殘云遮,月果隱沒無奈何。
上官秋略顯緊張的注視這頭兇殘猛獸緩緩下到這方空地,隨后它將采集的靈植放于一旁。
沒有躁動,沒有歇斯底里的瘋狂,沉寂的讓人懷疑它的生機是否消散。
然而它的耳鼻依舊不斷辨別周圍一切細微的不尋常變化,同時全身散發(fā)獨有的屬于它的獸威,以此震懾靈獸不敢隨意接近。
獸威成漣漪擴散,這股洶涌氣勢令兩人內(nèi)心波瀾再起,壓低呼吸,讓散發(fā)的微弱靈氣隨風散于無形。
這股寧靜本應(yīng)是夜時最凡常的韻味,此刻卻顯的詭異不安,像是風雨來時晚前的噤聲,兩人一獸已開始進行無形的僵持。
上官秋朝攔腰切斷而藏于云霧的山尖遠望,余光打量他身旁的雪暮,一抹隱晦的忌憚一閃而逝。
夜靜極了,不曾蟬鳴,不曾獸吼,不曾風拂,不曾葉動,就連呼吸顫動的聲,也被磨滅的不剩余音。
“這股帶著壓迫的死寂,襲來的是無盡的荒涼惘黑,還有往生向死的悲哀,天風,已起!”
雪暮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將話吐出,他兩側(cè)臉頰汗水匯聚的小河,在暗淡星光中,分外晶瑩。
噬血猿眼睛的清明,也被這般若有若無的壓抑盡數(shù)消磨了它本就不多的理智耐心。
它的眸泛起血月妖異的殷紅,姍姍來遲的長嘯再度驚醒了夜的沉眠。
“天風起,萬千繁星皆退隱?!鄙瞎偾锏牡谝痪湓捖?。
隨即這片空靈的天,漫卷的殘云不可思議的朝此聚集,星海茫茫皆不見。
厚厚的一片,絮被不可及;陰陰的一層,凄凄于此定。雷霆將至還未至,天風將起還未起。
“天風起,雷霆千鈞不可欺?!?p> 萬丈驚雷于寂夜出,它的輝,是一條從天而降的千仞巨龍。散發(fā)的奪目光芒。
便是它每一片鱗的爍耀;它的聲,是巨龍的怒吼咆哮,無人敢逆,萬獸皆尊。
“天風起,寂空鯥吼震山林?!?p> 死寂的天空,繼霹靂打破之時,此時傳來的是氣勢如牛的吼叫聲,然而卻不見它的蹤影。
因此聲,天之傳達者,堆疊的云縱然可孕霹靂降生,卻無法遮蔽,鯥的龐大而行云流水般的身姿。
它身形似魚,然腹生壯碩四腿,尾鰭修長,如蛇般陰冷狠毒,腋下羽翼縱生。
可無法助其騰空而起,這樣的一頭真正遠古巨獸,就如此清晰的以此天為布幕,展現(xiàn)于二人眼前。
鯥通體灰色,翻騰的氣勢沒有一絲生機,無盡的陰暗死亡便成了主場,它一現(xiàn)。
霹靂沒了蹤影,悄悄躲避,在如此赫赫兇威下,噬血猿就是一只渺小的螻蟻,與天進行垂死的抵抗。
鯥在某一刻,那緊閉的雙眸,赫然睜開,于其身旁數(shù)丈的殘云,在陡然猛烈的氣勢中。
直接四分五裂,磨滅成粉,被隨后誕生的灰色的風磨滅的一干二凈。
灰色的眼瞳,看不見清澈分明,有的只是無盡的混沌陰暗,它朝著下方。
準備渡劫的噬血猿怒吼一聲,這一聲,賽過驚雷,可與神鯤之鳴媲美。
下方的噬血猿悍不畏死的用吼聲回敬了鯥,眼瞳的血色宣誓的是它內(nèi)心的震怒,掩蓋了余下的懼怕。
鯥沒有情感,它為宿命存在,故而毫不在意噬血猿的挑釁,隨后它身旁不知何時已生的天風,隨其意志朝它席卷而來!
“天風起,不想成為天風屠宰對象的一員,就需退于三十丈外!”
雪暮魂芒皆冒,這句像是臨死般的殘言一出,他便身形如風,立刻躍上樹梢。
稍稍停頓了一下,便朝著林外遠遁,上官秋也跟隨于他,逃離此地。
兩人逃離了一段距離后,上官秋默然,他只是靜靜注視著面色慘白堪稱狼狽的雪暮。
雪暮臉色陡然紅潤,方才的慘白像是從未出現(xiàn)那樣。
他早知上官秋看見了,他于樹梢上置一塊奇異石的舉動,也不再隱瞞。
在懷中將一樣的奇石取出,奇石散發(fā)紫色之芒,全身并不圓潤,凹凸多孔。
隨后雪暮手指調(diào)出靈氣,靈氣生生轟碎這塊看似尖銳的藍芒奇石。
石塊化作漫天粉末,然而每一粒粉末都閃爍頗為耀眼的藍芒,粉末似有靈性,并未隨風飄散。
而是紛紛聚集起來,成了一顆圓潤松散的丸,這顆丸匯聚的藍芒似一條發(fā)帶,隨后發(fā)帶又成長虹,愈顯愈寬,長虹成了哈達。
“此石喚作影石,兩兩相用,將靈氣烙印于其中一塊影石置于要影的地方,另一塊捏碎后影映的畫面便會投射于此。”
雪暮面無表情的說道,看著上官秋若有所思的表情,嘴角一絲輕蔑浮現(xiàn)。
藏于哈達內(nèi)的影像,赫然便是噬血猿渡天風劫的畫面,上官秋只是觀賞。
眼神浮現(xiàn)一抹短暫的新奇,雪暮雙手負于身后,百無聊賴的盯著畫面,然而更多的視線,集中于上官秋身上。
噬血猿沒有遲疑,直接將放于它身旁的靈植一口吞入,隨后它的體型再度增長。
足足增長到十丈高,抬頭手可摘星,于它體內(nèi)一陣靈氣的翻江倒海,那是靈植被吸收后余下的藥力。
這些靈植,強化了它的肉身,也在它周圍形成一層結(jié)實的靈氣光罩,利器所不可破;這份保障,也讓它的渡劫多一絲勝算的可能。
鯥眼神空洞,它的灰色巨大身形逐漸消散于周圍的灰色云霧中,然而它所釋放的含怒一擊,蘊含的天風卻是如此兇狠異常。
天風劃破空氣,灰色匹煉可分陰陽,割昏曉,直接劃破空氣,隨后在噬血猿上空的一尺。
詭異的停住,這一停,僅僅只是為了隨后的凌遲做伏筆。
果不其然,化為灰色匹煉的天風竟是直接于它的頭頂轟裂開來。
灰色天風帶著無休止的死亡意志與荒涼灰敗,在噬血猿四周詭異的聚合。
天風一過,地上鮮嫩活力的草,頓時枯萎皺紋橫生,隨后干枯的軀殼被天風抹滅成齏粉,無處尋覓。
嬌艷欲滴的花,綻開的笑臉遇到天風,便滿面愁容,只能在天風的無情摧殘中,結(jié)束了自己嬌媚的一生。
就連泥土,也慘遭天風的侵襲,一塊一塊龜裂,裂紋遍布,被天風一遍遍的吹刮。
生生扒掉了這層了無生意的外衣,天風盡情釋放它的暴戾,慘烈與岑寂是它最嗜好的畫面。
噬血猿四周圍堵的巨大灰色風墻,將它的龐大身軀一并淹沒,一絲一絲的天風。
陡然成了最為鋒利冷酷的利器,毫無顧忌的于噬血猿的皮肉間穿梭。
它的血如泉不斷從傷口滲出,可天風依舊肆無忌憚的來回切割著噬血猿的軀體。
一點一點蠶食它的生機,噬血猿發(fā)出痛苦的吼叫,伸手去抓,卻只能捕撈到空氣。
上官秋就這樣作為看客觀賞這場血腥表演,他看到一頭驚慌的鹿誤闖進噬血猿渡劫的空地。
竟被四周浮散的天風直接切碎了軀體,無數(shù)天風將余下的血肉凌遲成渣,堅硬的骨也顯得脆弱如紙。
鹿于臨死前眼神的驚懼與絕望,半流淌的淚水掛于臉頰,還未流下。
就慘遭屠滅,鮮血與淚水也絲毫沒有放過的打算,就這樣盡數(shù)切割隨風消散。
上官秋默然,他的眼中,卻流露了莫名的哀傷。
天風將噬血猿渡劫空地的周圍的一丈盡數(shù)夷為平地,被放置影石的巨樹也無能幸免。
影石直接在天風的轟襲下化為灰燼,投影的畫面也隨之消失。
“噬血猿的渡劫就此開始,如果想活命,從現(xiàn)在起需聽師兄的指令行事?!?p> 雪暮輕描淡寫的說出這番話,他早已猜到,上官秋會怎樣回答。
上官秋微微點頭,雪暮的身形隨之躍上樹梢,上官秋于其后跟隨。
飄散的天風會于空地周圍五十丈地區(qū)進行掃蕩,以免屠殺受到干擾,故而方才也只是稍作停留。
二人手中持有閃著微弱光亮的石頭,算作這片獸林內(nèi)唯一的光源。
雪暮朝著預定的地點趕去,然而,不知何時,他的嘴角綻開一抹陰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