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我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揉著惺忪的睡眼,我跑去開門,正巧對上小六那張總是樂天派地笑著仿佛一輩子不會耷拉下來的臉。我一巴掌把他的臉扇到一邊。
小六捂著臉委屈地說:“要是毀容了你可得負責?!碑斎?,送給他的是一記白眼。
“這是給你準備的衣物,快進去換上吧,我們在外面等你?!睖嘏穆曇粲忠淮雾懫穑覒暯舆^衣服,沖他拋了一個甜甜的笑。
小六氣急敗壞的沖我吼道:“為什么你對我和對他的態(tài)度不一樣,這分明就是偏心!”回應他的是一記響亮的關門聲。
穿上“本土”的服裝,我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已身處一個全新的世界了,這里的生活對我來說就像夢一樣,只是,這夢什么時候會醒,這夢會不會醒,我,沒有答案。
雖然裝容樸素,但我明顯感覺出大家看我的眼神的變化,除了曼。小六圍著我轉(zhuǎn)了一圈,“好看是挺好看,就是對我兇了點兒,要是……”不等他說完,我就一把把他摁到了土里。
“他們比完了嗎?”
“你是說夏源師兄和楚楓城主吧,時間還早。”靈駒笑著說。
他們真奇怪,這事關他們師兄的比賽,就連普通老百姓都會一動不動地看著,不論白天黑夜,可他們居然有說有笑地陪著我暢游曦曜城,就好像他們根本不在乎師兄的輸贏或者說他們覺得師兄穩(wěn)贏。
由于城中做買賣的人都去看比賽了,原本熱鬧的中胥街已空無一人。沿著石板路走,我欣欣然覺得這里的生活真的很美好,山美水美人更美就是這里的代名詞。一草一木都像是從畫紙中拓下來的一樣,惹人憐愛,叫人不忍去觸碰。晨起的露水粘在草葉上,把脈絡在眼前展拓,把碧色在指尖揮舞,把風聆在耳邊回響,把青蔥在味蕾綻放。游蕩在一片霧靄中,仿佛置身山巔,去感受朝陽的光芒。我們來到一個小湖邊,湖中有很多游魚,星泊介紹說這個湖叫葵錦湖,湖中大多是紅色與雜色的鯉魚,只有一條銀白色的魚,他們?yōu)樗∶族\。我從包里拿出從家?guī)С鰜淼拿姘撼尚∷槠度氤刂校粗◆~們爭先恐后地擠作一團。遠處的山巒上,日光灑下,幾個少年稚嫩的臉龐被鍍上一層燦爛的金邊,離的近些的,臉頰也被曬得發(fā)紅,燒得滾燙……
再往后是千篇一律的風景,但絲毫沒有抵擋我的興趣。繞城一周,我們又回到來時的那條岔路。
“我可以去那邊看看嗎?”
“楚楓城主可不像我們師兄,見到外人,格殺勿論?!甭犃诵遣吹慕忉?,我立刻打消了念頭,跟著一行人回到了鈺蝶殿。
由于近來城中無人,飯菜都是他們親自下廚。那天午飯時分,一個十五六歲光景的小女孩飛奔過來,隔老遠就沖我們喊著“城主贏了!”端著碗筷的幾個人齊刷刷地望著女孩,眼里是說不盡的寵溺,沒有半分驚喜。后來我知道這個女孩的名字叫做草兒,是他們收養(yǎng)進來的孤兒,自幼便于他們呆在一起。
“我就說師兄肯定會贏?!?p> “嘁,還不是打了三天三夜。”
待草兒冷靜下來,她便一直盯著我看。
“哦,她叫謝斯璇,來自笛笛世界?!?p> “笛笛世界?”
“哦,你們那不是路上有很多發(fā)著滴滴聲響的東西嘛,所以我們就起了這個名字?!?p> “太好了斯璇姐姐,有時間給我講講笛笛世界的事吧?!?p> “好啊,沒問題?!比舨皇羌敝ヒ妿熜郑輧旱臒崆榘顺捎忠计饋砹?。
因著比賽結(jié)束,城中漸漸恢復了熱鬧,叫賣聲一浪高過一浪,整座城都洋溢著不可名狀的幸福。說來也的確是這樣,一個城的城主得勝事關全城的榮耀,大家高興也是理所應當?shù)摹?p> 應著草兒的要求,我們特意從中胥街繞遠到師兄殿上?!斑@個是稞子餅,我最喜歡吃了。”“這個是熏湯,趕明兒我請你喝?!痹S是和小六最玩得來,草兒的話有股京腔,給了我一種安逸的親切感。我和草兒走在最前面,她不停地給我介紹著整條街上的好吃的好喝的。她的聲音很大,我從她身上仿佛能看到自己過去的影子。想到這,我不禁有些失神了。已經(jīng)在這呆了近四天了,過去的事卻在空間上與我相隔甚遠。我不去想念那些時光,是不敢還是不愿,我,也沒有答案。
“斯璇姐姐,你怎么了?”
“啊,我沒事。”
“再往前就到城主和其他弟子一起練功的地方了,快走吧?!?p> “嗯,好?!?p> 我們等在長廊的入口處,暖煦前去稟報師兄。這里的練功場地很大,足能容下幾千人,兩邊種的是白楊,四角處還放有四個鼎。已近中午,練功場上的熱浪激蕩著涌向每個角落。我們躲在廊前陰涼處,可汗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不過多時,暖煦的身影重新出現(xiàn)在長廊上,我擦掉額前浸滿的汗珠,撫平褶皺的裙擺,笑迎炎熱夏日中的涼意。
走過長廊再往里走就是大家用餐的地方,再過一扇朱漆門,就到了眾弟子住的地方。每間屋子都有自己的名字,外門上的裝飾也不盡相同。就這樣走了很久,我們到了最里的一間,牌匾上蒼勁有力地刻著三個大字“亭軒閣”。與其說這是個屋子,倒不如說是個屋落。前面是兩個柱子支撐的門面,走過臺階是一個圓形的場地,兩邊種植著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植物。走過圓場,才是屋子的內(nèi)設。這個府邸,可比弟子們的氣派多了。
在屋外駐足,我開始感慨城主每日行程之遠,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他們平時可以用飛行代替步行。這個想法瞬間讓我的眉頭皺成一團。那剛才干嘛不直接帶我飛過來!看著我一臉氣急敗壞的表情,靈駒似乎明白了我心中所想,笑著徑自進了屋。
屋中的陳設古樸又不失雅氣與氣節(jié),巨大的圖騰模樣的裝飾盤亙于支撐房梁的柱子上。一柄明晃晃閃著白光的劍架在一雙銀色的架子上,細看那架子猶如龍爪般伸著鋒利的指把劍包裹得嚴嚴實實。劍是青色的,劍鞘上是巨龍圖案,散發(fā)著威嚴,劍柄是個鳳頭,彌漫著柔韌。我雖不懂劍,但在我看來,它的確是挺好看的。繞過簾子是城主練字的地方,上面鋪了張剛寫好的印紙,墨跡還未干。我湊近看了看,那字寫得遒勁有力,每一道筆觸都帶有棱角,確是大家風范。這一來二去,我對夏源城主的好感又翻了一番。再走過一個小長廊就看到背對我們而坐的夏源城主了。他的頭發(fā)披散著垂在背上,有種蓬松的凌亂感。背挺得很直,一身素衣把他的身材輪廓襯托得很完滿,衣擺隨意地落在墊子上、臥榻上、盤坐的雙腿上。
“拜見城主?!边€不待我欣賞完這曼妙的背影,就被拽著跪到了地上。
“都起來吧?!毕脑雌鹕怼K穆曇羲周?,仿佛咬了一口蔓越莓餅干的聲音。
“你就是他們帶回來的那個姑娘?”
“啊……嗯……是?!?p> “你就先在那鈺蝶殿住下吧,待我與各城主商議對策,再給姑娘答復如何?”
“好?!?p> 后來他們帶我從小路回到了鈺蝶殿,中途路過草兒住著的迎春居,這名字是她自己起的,因為她很喜歡迎春花。我們一同在我門前吃過晚飯,便各自回去歇息了。這波瀾不驚的生活,我以為會一直這樣無憂無慮地快活下去,卻從未想過接下來會有什么樣的危機在前方張著獠牙,等著我的自投羅網(wǎng)。
陰云遮住了月光,自我到這里以來,還是第一次陰天。簾子擋住了少女望向窗外的迷離眼神,漆黑的夜里,玉墜散發(fā)著迷人的淡紫色,宛如紫羅蘭般悄然吞噬著思歸人的心……
第二天終于睡了個飽覺,一開門就迎上了草兒的笑臉。
“草兒,你在這里等多久了?”
她佯裝打了幾個哈欠,“很久了耶?!?p> “那你干嘛不敲門?”
“怕吵醒你唄,走了,陪我去逛集市?!辈輧喉槃菘嫔衔业母觳?,將我從一片寧靜祥和的晨光中拉進了人潮涌動的叫賣場。
“喂,你胃口那么好嗎?要買這么多吃的。”
“我這是有備無患,而且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是給你買的。城中的飯菜不僅難吃而且量小,多給你買一些留著餓的時候吃?!?p> “我看是留著你餓的時候方便來我這偷吃吧?!?p> 兩個少女有說有笑地大步流星前進著,全然不顧自己的形象和他人異樣的眼神,也全然不知即將到來的危險……
我們回去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草兒帶我去了一片生長得極為茂盛的清脆草地。我癱軟的雙腿把身子帶著躺倒在上面,草尖在臉頰和手心間四處瘙癢。草兒在我身邊躺下,突然間聲音變得好奇卻黯淡,“斯璇姐姐,你們的世界,是什么樣子的???”
我轉(zhuǎn)過頭看了看草兒的臉,我以為會看到一種對未知世界的向往,但許是夕陽昏暗了,在恍惚間似乎有失意浮現(xiàn)在稚嫩的臉上。
“我們的世界啊,有交錯盤亙的大路,有數(shù)不清的立交橋,每天馬路上有很多車來來往往,一眨眼就能去你想去的地方。我們住的地方叫公寓,里面有用來洗衣服的洗衣機,看世界各地發(fā)生的事情的電視,調(diào)節(jié)溫度的空調(diào),冷藏食物的電冰箱,睡覺用的床,洗澡用的浴室,還有各種美容養(yǎng)顏的化妝品,什么都能查到的手機,還有好多好多……”
草兒聽得很認真,我知道雖然她很多大概都聽不懂,但她臉上的憂傷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成年人臉上飽經(jīng)風霜后才有的淡然,“你們的世界也是很好的。”
“可我們沒有這么藍的天,這么白的云,這么清的水,這么亮的星,這么香的泥土味?!碑斎?,還有這么美的人,只是我沒有說出來。我的世界確實不如這里山清水秀,仿佛炊煙直接架在了自然之中。在那里,汽車尾氣、工廠廢氣將原本蔚藍的天淹沒,各色霓虹燈將閃爍的星遮蓋。在那里,我沒有真正的朋友,而在這里,有草兒,暖煦,有那么多人陪著我,這大概是老天對苦澀了十幾年的我的饋贈。
可思緒并沒有戛然而止,隨之一并涌來的還有不堪的回憶。
自從一個比我矮一頭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打探周圍的女孩子出現(xiàn)在我家,父母就把全部心血傾注在她身上了。她硬生生把我從父母的心中擠出來,把我從溫暖的臂彎里趕出去。她的一舉一動都宣示著主權,仿佛她是父母親生的,而我才是從福利院領養(yǎng)來的。從那以后,我的世界里再沒出現(xiàn)過晴天。我討厭妹妹,經(jīng)常趁父母不在家的時候欺負她,但她從來不會向他們告狀,只是爬起來撣撣身上的灰,無助地在客廳一個人站一小會兒,就又去忙被我打斷之前干的事了。她越是這樣,我就欺負得越狠。她可以掩飾自己的情緒,卻掩飾不了自己身上青紫的傷。父母打我時,我一聲不吭,狠狠盯著眼淚婆娑的妹妹,心里塞著滿滿的恨。這樣漸漸成了習慣,也促成了我心里抹不去的傷疤。
對于生命中本就多余的人,我沒有計劃,只想把她除掉。
“姐姐帶你去游樂場玩好不好?”
妹妹臉上洋溢著幸福的表情,驚訝著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打車帶她去了最遠的一個游樂場,陪她坐了旋轉(zhuǎn)木馬,登上高高的摩天輪,給她買五彩冰激凌。她就像一個飽受關愛的小孩一樣興高采烈,天真地以為我會和她冰釋前嫌,殊不知她的每個笑容都被我在心底狠狠抹殺。
“姐姐,我們?nèi)プ^山車吧?!?p> “姐姐不敢,姐姐在下面等你。”
她蹦蹦跳跳跑過去坐上車,沖我比了個“耶”的手勢,登時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我回了家,父母抓著我的肩膀問我的第一句話是“妹妹呢?”
“我把她送走了,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游樂場里的妹妹坐完過山車后下來吐得天旋地轉(zhuǎn),可她來不及休息,就四處張望,卻始終沒發(fā)現(xiàn)我的身影。她一個個路人盤問是否見過我這么高的女孩,而此刻那個她正擔心著怕被壞人拐走的我蜷坐在樓梯間罵著生平最難聽的話。
父母終究還是找到了她。我趴在門口聽見妹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姐姐……和我……走散了……你們,快去……找她?!?p> 恍惚之中,我聽見他們罵我“畜生”。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是多余的。
樓梯間昏黃的燈光伴著電梯忽上忽下的滾軸摩擦聲一下子點燃了我心中的怒火。我拼命砸門,門開的一剎那,妹妹哭花的小臉上閃過一絲喜悅。
我進屋提著包快步走到門口,妹妹死死拉住我的衣角,懇求我不要走。
“讓她走!”
我一把推開妹妹,重重關上那扇鐵門,那扇再也回不到過去的枷鎖。
說真的,當我看到草兒明媚的笑,便想起了去游樂場那天妹妹的笑,那么真實,那么純粹。時間過得真快,一轉(zhuǎn)眼,來到這里已近一周的時間,莫名的,我有些想家了。
看到有淚在我眼眶里打轉(zhuǎn),草兒忙問我:“斯璇姐姐,你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有點想家了?!痹窘辜钡纳袂橥蝗击龅聛?,我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草兒,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p> “沒關系,我從小就沒有家,大一些的時候城主告訴我我就是在這片草地上被撿到的,所以我就把這里當做我的家,每當我心情壞的時候都會來這里。不過,以前都是我自己一個人來這里,現(xiàn)在好了,有姐姐陪著我,我再也不會覺得孤單了。斯璇姐姐,以后你就當我姐姐,我們永遠都不分開好不好?”
“好!”
“那姐姐,明早再陪我去買吃的好不好。”
“還買?你吃的完嗎?”
聲音在夜里漸行漸遠,那片草場上遺留下一對姐妹的歡聲笑語……
把草兒送回迎春居后,我一個人踱著步,心里空落落的。如果沒有像我這樣一個整天板著臉的姐姐,妹妹大概也會像普通女孩兒一樣快樂吧。不知怎的,竟踱到熟悉的小路上了,湖水映著月光發(fā)白發(fā)亮,我記起這是我剛來時他們帶我去的葵錦湖。說來也奇怪,都一整天沒見過他們?nèi)擞傲?,大概是練功太忙了吧?p> 燈光比起月光更勝一籌的大殿里,身著不同服飾的各色人等焦急地等候在龍騰椅上。各城的城主都大駕光臨,仿佛這是一年一度的盛事。用金雕裝飾的空間喧喧嚷嚷,比起廣寒宮多了不少人情味。有些捋著胡子互相寒暄;也有的獨自拂袖咂一口烈酒然后皺起眉頭,嘴上埋怨著酒烈,味蕾卻早已被這醇香折服;當然還有些性子孤傲或不善言辭的,或靠著椅背,或欄邊而立,時而賞月,時而往這邊看看夏城主是否現(xiàn)面,那場面好不熱鬧。在一陣嘈雜中,一個突然的高音斬斷了所有聲音,只剩齊刷刷看向這邊的目光,矚目著,等待著。夏源還是一身素衣,沒有刻意的裝束卻盡顯威嚴。身邊是小六一行人,表情嚴肅,但暖煦沒有到場。這樣的出場并沒給楚楓下馬威,反倒得了他輕蔑一笑,和一個剛巧從嘴而出的棗核。夏源停住腳,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楚楓挑著眉,身子靠著椅背,敲個二郎腿,半空中的腳還不停抖著。夏源不動聲色地拋給他一個伶俐的眼神,立刻轉(zhuǎn)身回了大殿中央的椅子。
夏源落座,其他幾人在他身后立好,就再沒人敢發(fā)出一句聲響了。
我走到湖水旁邊,湖面很平靜,我的心卻波瀾起伏。突然白錦探出小腦袋,它銀色的鱗片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耀眼,甚至有些突兀。
“別的魚都睡了,你怎么還不睡???”
白錦開始變得焦躁不安,魚尾在水面拍打出一圈圈的水花。
“你也想家了吧,我們還真是同病相憐呢?!蔽蚁菰谧约旱那楦兄袩o法自拔,絲毫不覺得白錦有什么異樣。我對著湖水說了很多話,直到腿都蹲麻了,才不舍地直起身子,“白錦,我要回去了,你也好好睡覺吧,我以后再來找你說話,晚安?!?p> 銀白色的鱗片不住抖動著,湖水向外散開,又突然間戛然而止,歸于平靜。
快轉(zhuǎn)角的時候,后面有草葉的咯吱聲傳來,一道白影出現(xiàn)在湖邊。
“那不是暖煦嗎?他也來看魚啊。”腳步自然地扭轉(zhuǎn)向葵錦湖,卻遲遲沒有邁步。
“算了算了,還是不要去打擾他了。”不合時宜的哈欠讓少女重拾理智,腳印重新回到正確的航道,我兀自離開了。
“開始下弦月了?!睖厝岬穆曇艋厥幵诳罩校瑓s終未飄到那個失意人兒的耳中……
吵醒我的照例是敲門聲。本瞇著眼靈魂還在與周公私會的我被草兒一把攬過,她不由分說拉著我就跑。
“怎么了,出什么事兒了?”我立刻摒棄了周公。
“到了你就知曉了?!?p> 我被吊足了胃口,到了城中心,一個妙齡女子朝我們奔忙的方向邁開步子,那腳步輕飄飄的,隨時可能跌倒。一襲白紗裹著她單薄的身體,她的臉頰是灰白的,一雙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這邊,瞳孔里仿佛橫亙著大江大河,是說不清的溫柔與深邃。頭發(fā)披散到腰間,也不知是不是我們跑過來時挾帶了幾絲風,她的頭發(fā)竟飄起來,仿佛輕得沒有重量。
吊了我胃口的結(jié)果就是一個小姑娘,我顯然不太滿意,剛準備擺擺手回去睡回籠覺,那女孩兒徑直走過來,向我伸出手,“你好,我叫瑛華?!?p> 姑娘甜甜地笑著,頭歪向一邊,像一只古怪的小精靈。
她毫無怯懼的自來熟讓我倒有了外來客的生分感,也讓我印象中平添了對她的熟悉感,不過后來我仔細翻找了我的記憶,確實不曾出現(xiàn)過這樣一個人。
見我略有遲疑,她尷尬地往回抽了抽手,我立刻握上她,“我叫謝斯璇。”
“我叫草兒,我叫草兒。”草兒自顧自地叫著。
少女組合又添一員,當我們手牽手走向集市的時候,我并沒有嗅到空氣中可怖的氣氛……
聽靈駒說,瑛華是那天清晨躺在擂臺上的,當時被發(fā)現(xiàn)后就稟告給城主,城主說她受了很重的傷,于是安排她到紫淳閣靜養(yǎng),等傷好后再做打算。其實夏源自己還在為昨晚的會議而自顧不暇呢。
“夏城主,此乃上古圣物,在一個普通女子身上,恐怕吃不消啊?!?p> “城主,我認為應該試一下先取女子性命再取下玉墜的法子?!?p> “我認為不妥,就算是普通女子也不能擅自奪取其生之權利?!?p> “可就算先留其性命,玉墜不除,她早晚會受其所害。況且一介凡人性命換取一個圣物也是值當?shù)摹!?p> “那倘若到時玉墜還是不可取下你又有何打算?”
“那就再另謀出路。”
“城主,現(xiàn)知的有關玉墜的記載少之又少,應該先下發(fā)到百姓之中收集有關玉墜的民間傳說,再進行嘗試也不為遲?!?p> 幾經(jīng)攀談,還是沒得出個把結(jié)論,只是幾個城主愈吵愈烈,后來商討竟變作了商戰(zhàn)。
對于瑛華的到來,我和草兒當然是很興奮的,這意味著我們?nèi)忝弥罂梢越?jīng)常約出去玩兒了,我也不會無聊到時不時想起暖煦幾個人,在腦海中循環(huán)播放他們帶我來到這里的場景。對于瑛華個人,雖與我同齡,我卻一直可以感觸到她超脫年歲的通透,就像百歲老人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為我指點迷津。
有一天瑛華突然問起我有關脖子上玉墜的事,我就把之前發(fā)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她了。講到盡興時,低頭看向那串玉墜,我臉上的表情突然凝固了。
“姐姐,你怎么了?”
“?。繘]事兒,可能是噎著了??瓤?,沒事,喝點水就行了?!?p> 草兒忙給我倒來水,我顫抖著接過水抿了一口。奇怪,那藍色的玉墜怎么變成深紫色了?飯桌的對面,瑛華的表情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
“大人?!?p> “進展如何?”
“屬下已初步取得信任,不過玉墜已變?yōu)樯钭仙?。?p> “我知道了,繼續(xù)嚴密監(jiān)視,不可有半點松懈。”
“屬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