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劍跟長了眼睛一般緊緊跟著杜韻,一幅隨時要將她刺個對穿的架勢。
杜韻跑不利索,一邊狂奔一邊嘴里哀嚎“顧懷安,還說你不是飛劍書生”,話音沒落,她就被路邊的雜草絆了一下。
步子一慢,飛劍已經(jīng)追到了她跟前,當真是天要亡她,眼見著躲不開了,杜韻將心一橫閉上了眼睛。
忽然有人推了她一把,她睜開眼,小啞巴的手剛剛來得及縮回去,她身子一歪跌倒了路邊,而小啞巴正站在她站過的地方。
劍很快,直取小啞巴眉心,眨眼之間劍氣已經(jīng)將他臉上的面具劈成了兩半,杜韻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小啞巴快躲開”她急呼。
誰知小啞巴僵硬著身子沒有動,反而率先伸手去捂臉,杜韻急的不行叫道他是不是傻了,不趕緊跑,捂臉做什么。
關鍵時刻,竟是杜拾兒救了小啞巴。
眼看著劍就要將小啞巴劈成兩半了,驚慌中的他忽然奮力將自己劍朝飛劍扔了過去。
也是小啞巴福大命大,武功尚不咋地的杜拾兒竟一擊即中,將飛劍打的偏了幾寸,堪堪擦著他的手背飛了過去。
錚的一聲插進了身后的土里。
而杜拾兒的劍,竟直接變成了兩截,直直落到了地上。
杜韻瞠目結舌,那飛劍的劍氣也太厲害了些。
驚魂暫定,她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去看小啞巴,他跟個泥塑一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捂著臉的手也沒放下來,手背上橫著一道深深的劍痕,正外外簌簌的冒著血。
“你的手受……”
話還沒說話,小啞巴竟轉(zhuǎn)身跑了。
杜韻:...........
“他……他怎么了”看著小啞巴驚慌失措的背影,甚至被雜草絆了幾下都沒有停下步子,有些莫名其妙,詢問眼前的杜拾兒。
杜拾兒拉著她的袖子查看,一邊檢查她有沒有受傷,一邊嘟囔:“哥,你剛才為何不聽勸告執(zhí)意要去藥園,剛才若不是小啞巴,你就……”
他的語氣既責備又害怕,杜韻一愣。
她是頭一次聽見杜拾兒責備她,小大人一般,心里一暖,看了眼已經(jīng)到她胸口的腦袋,心想他到底是長大了。
“是我的錯,我的錯,咱們快些去追小啞巴吧,他也不知道怎么了”語罷她大步往山林外走,杜拾兒從地上撿起斷劍抱在懷里小跑著跟在她后面。
二人走出不遠,誰都沒有發(fā)現(xiàn)地上插著的那把飛劍忽然騰空而起,锃的一聲飛回了藥園。
小啞巴不知跑的多快,兩人出了山林竟都沒看見他,杜韻覺得他有些古怪,于是向杜拾兒打聽他。
一方面,是因為她好奇,另一方面是因為小啞巴救過她兩次,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不喜歡欠人恩情,所以想著了解一下,好報答他將恩情還了。
杜拾兒告訴她小啞巴也是顧懷安的徒弟,他來到青云谷的時候他就在,應該是一直住在谷里,別的他也不知道了。
二人邊走邊說,走了半天杜韻才聽出來杜拾兒語氣與往常有些不同,有氣無力的,像是有什么心事。
“你怎么了”她回過身問。
“哥,你送我的劍斷了”默了半晌他開口,擰著眉,一臉失落。
嗨,她以為是多大的事兒呢。
瞥了一眼被他寶貝一般抱在懷里的斷劍,杜韻伸手在他腦袋上戳了戳“杜拾兒,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離開那日我告訴你的你都忘了?”
杜拾兒登時吃驚的看向她“哥,你還想著那事兒”。
“怎么不想,告訴你,今天這劍斷了正是個機會,你該高興,垂頭喪氣的做什么”
其實顧懷安帶走杜拾兒那天,她偷偷叮囑他跟了顧懷安之后平日里嘴甜些,多說些甜言蜜語給顧懷安。
有機會了從他那里繼承一把好劍過來。
書本子里都是那樣寫的,大俠都有傳世名劍。
不過她知道杜拾兒臉皮薄,說了也是白說,所以今日正是個好機會。
“可這把劍是你送我的”杜拾兒見她混不在意,微微有些不滿。
“你這孩子倒是戀舊,那劍也不值什么錢,來日我再送你一把新的就是了”杜韻笑道。
杜拾兒拿她沒轍,也不在意了,面色稍稍好了一點,應了一聲。
“他的劍斬斷了你的劍,你練武沒有趁手的兵器可不行,我待會兒回去可得好好與他說道說道”
杜韻嘴里念念有詞,腳下的步子也快了幾分。
杜拾兒跟在他后面心想他大哥杜云亭果然不是一般人,剛剛才劍下逃生,眼下就想著怎么從他師父手里訛劍了。
二人回到竹屋,顧懷安剛剛將早飯擺到院里的石桌上,見二人回來隨即招呼他們吃飯。
杜韻掃了一眼院子沒瞧見小啞巴,又見顧懷安一幅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尋思小啞巴是不是還沒回來。
她問顧懷安有沒有看見小啞巴,顧懷安說小啞巴回來了,神色匆匆的進了屋,杜韻便去屋里找他。
他推門進屋的時候,小啞巴正坐在桌前艱難的用自己的右手給左手包扎傷口。
聽見開門聲,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微微一怔,然后繼續(xù)手里的動作,臉上已經(jīng)戴上了一面新的面具。
杜韻三兩步過去拿過他手里的紗布“別動”她開口,然后幾下就幫他把傷口包扎好了。
期間小啞巴一直聽話的伸著手,直到她包扎完,才緩緩將手收了回去。
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樣子,杜韻破天荒的心里一酸開始自責起來。
“小啞巴,是我不對,不該不聽你的勸告,剛才多謝你救了我,救命之恩,你說,要我怎么報答你”
小啞巴抬起頭,面具下的眸光清澈沉靜,清澈深處泛著一點不可思議,然后他指了指被杜韻包扎好的手,搖頭。
意思是讓她不必在意。
“那可不行,我最不喜歡欠別人的人情了”
于是杜韻問他有沒有什么想要的,她送給他,他還是搖頭,一副無欲無求的樣子。
杜韻想十歲的孩子,怎么會什么都不想要呢,不想要零嘴嗎,不想要玩具嗎。
于是她告訴小啞巴,救命之恩她是一定要還的,如果他沒有想要的,那她就隨便送他一個東西,他不能推辭,也算是報了他的救命之恩。
小啞巴頓了一瞬,點頭,然后將手伸向杜韻,掌心攤開,眼神亮晶晶的,竟帶著幾分期待。
“你這孩子,原來喜歡收禮物”
杜韻想起她收桃花酥時的表情,覺得有趣,想了想從懷里掏了一顆補氣丸出來放到了他手心。
“這是我從鎮(zhèn)上買的糖丸,比桃花酥還要好吃,快吃吧”她壓低了聲音,朝他眨了眨眼睛。
小啞巴不疑有他的將藥丸放進了嘴里,吃完之后眼里浮上了些疑惑。
糖丸怎么是苦的呢!
“偷偷告訴你啊,這不是什么糖丸,是補氣的藥丸,你受傷失血,我才給你吃的,可是好東西,莫要告訴別人,知道嗎”
杜韻聲音壓的更低,朝他擠眉弄眼道,一副分享秘密的表情,說罷她看見小啞巴瞳孔微微一張,透出一絲無奈來。
這孩子怎么比杜拾兒還傻。
不知想到了什么,杜韻忽然兀自歡快的笑了起來。
小啞巴的目光落在她扯開的嘴角上和兩扇蝴蝶一般隨著笑意上下跳動的睫毛上,彎了彎嘴角。
“記住,千萬別告訴先生說你吃了藥丸知道了嗎”杜韻笑罷,不忘再囑咐一邊。
小啞巴點頭,門外杜拾兒催著他們出門吃飯,杜韻邁著輕快的步子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