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禮物
雨下了一夜,清早起來,紗窗還未打開,就覺得一股寒意浸入脖子。院子里,梧桐樹的葉子紛紛揚揚打落了一地,那頹廢的樣子讓人也不覺染上了些許的憂傷。三等的灑掃丫鬟們正拿著掃把掃著落葉。
寶琴老早就起來了,等在門外面,聽著內(nèi)室的動靜,好在顧景蕪喚她的第一時間就能夠進去服侍。
天漸漸大亮了,院子里的落葉掃了個干凈后,丫鬟們都各干各的去了。
見姑娘還沒醒,寶琴便走去院子一側(cè)的小廚房那邊兒,吩咐廚娘煮些紅棗粥來。廚房邊上,幾個小丫頭在洗菜,閑來無事便喜歡聊些八卦。這不,估計沒注意到寶琴的存在,幾個人又聊了起來。
一個小丫頭說:“哎,你們聽說了么,今兒姨娘帶著二姑娘回府了。早前剛到的,就去給夫人請安去了。”
“嗯,這又怎么了?”另一個丫頭漫不經(jīng)心地問,“二房的事兒,和我們這些丫鬟也沒什么關(guān)系呀,平日里也見不著面?!?p> “不是,我想說的是,二房回來的時候,還帶回了一個男人。是個乞丐。說是二姑娘心善,在路邊隨手救下的。我去前院找我那伺候夫人的姐姐拿東西時,剛巧兒遇見那個男人?!蹦茄诀哂终f。
“如何?那男人不會是面貌丑陋至極吧?我說,二姑娘人就是心善,什么人都往府里帶。”第二個丫鬟撇撇嘴。這話說的太大膽,若是主子聽見了,可不得賞她幾耳光。
“不不不。我見著那人的時候,他已經(jīng)梳洗過了,正要帶去夫人那邊決定是否要留著呢。怎么說呢,那個男人,是我從小到大見過的,最好看的人了。”說著,那丫鬟臉就紅了,末了,為了強調(diào)自己說的話的真實性,她還特地添了一句,“比二少爺還好看!”
“比二少爺還好看?小紫,你看錯了吧。我們二少爺?shù)娜菝?,可是京都里?shù)一數(shù)二的了?!甭牭难绢^顯然都不太相信。對于她們來說,二少爺可謂是神一般的男子了。先下又冒出個比二少爺還好看的人,她們怎么可能相信。
“真的,我沒撒謊。那個男人……”小紫焦急地想要辯解,話還沒說完,就見著寶琴走了過來。
“認(rèn)真干活,說什么話!”寶琴厲聲呵斥了一句,轉(zhuǎn)身走了。
顧景蕪因為昨兒和張昭奕一起去城外騎馬打獵,累極了。往常都是天亮一會兒就醒了的,今兒卻一直到接近正午才起。
前院傳了話過來,說讓大小姐晌午去夫人院里吃飯,八成是看著二姑娘的面子。平日里,姑娘少爺們都是在自己院兒里吃的,除非有什么事兒了才會大家一起吃。二姑娘雖說不是大房嫡女,但顧府上下沒那么多等級規(guī)矩,庶女也是很受重視的。所以二姑娘回府,大家吃頓團圓飯也不為過。
寶琴打發(fā)了那過來傳話的小廝,坐在門前的欄桿上發(fā)呆。隱約聽到屋里有咳嗽聲,想來姑娘是醒了。
她起身,在門栓上叩了兩下,輕聲詢問道:“姑娘可是醒了?”
里屋傳來女子“唔”的低吟聲,“寶琴,進來吧?!?p> “是,姑娘?!睂毲偻崎_門,撩開里間繡著冬雪臘梅圖的簾子,正見女子斜倚在床邊。女子眉間微蹙,似有萬般憂愁涌上心頭,惹人憐惜。尚未梳洗,寡顏素面,烏黑的長發(fā)披散在胸前,更反襯得她的臉像面粉一般的白。
顧景蕪用手遮住嘴,忍不住咳了幾聲。
寶琴忙遞上一杯溫水給她,道:“姑娘,喝口水緩緩?!?p> “我方才好似聽到外面有什么人說話?!彼穆曇粲行┥硢?,應(yīng)該是昨日玩的過了頭,嗓子招了風(fēng)。
“是夫人院里的,說是喊姑娘待會兒去前院用膳。二姑娘和姨娘回府了?!睂毲偃鐚嵒卮鸬?。
顧景蕪拿著水杯的手忽的一頓,惺忪的眸子閃過暗光。
“二姑娘回來了?”
“早上到的。”
算算,也差不多這個時候回來了。顧景蕪想,那個男人也來了吧。她嗤笑了一聲,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戲謔,問道:“二姑娘可是帶了個人回來?”
寶琴沒想到顧景蕪會突然問起這件事。按照道理,姑娘應(yīng)該是不知道這件事才對呀!
“姑娘,”寶琴有些驚訝,“您怎會知道?”
“我自然是知道的。”她若有所思,言語似乎是對著寶琴說的,但又好像不是。
她自然是知道的。她不僅知道,這一世,她還要盡一切可能阻止那個人的所作所為。她要讓所有人看清那個虛偽的男人真正的丑惡的嘴臉,她要讓她那個漂亮的妹妹明白自己信任的人時刻在想著殺死她,不,殺死他們所有顧家的人!
“梳妝?!笔諗苛诵乃迹櫨笆従従忛_口。
寶琴選了姑娘最喜歡的茜色琉紗裙,配著那套前些日子剛買的白玉蓮花簪。姑娘本身模樣俏麗,只不過往常性子張揚了些。這些天來,姑娘沉穩(wěn)了很多,給人的感覺也變了。這套穿搭,正好可以襯得出姑娘周身端莊素雅的氣度。
沒成想,顧景蕪直接抬手拒絕了。
上一世,她就是這樣的打扮與他見的第一面。后來的很多年,他不止一次說過,她那個時候的模樣是最美的,好似天宮神妃下凡。他眷戀她的神情,一如看她跳崖時那般深情款款。他的目光天生帶著一種吸引力,讓人不自覺間失了魂,丟了魄。
然而,一切都是假的。
他們不曾相愛過。他不會愛上任何人。他的冷漠,是骨子里透出來的,即使用鮮血,也溫?zé)岵涣恕?p> 既然明知道結(jié)局,倒不如不讓這孽緣開始,也省的今后產(chǎn)生各種惱人的糾纏。
“把那件白色的裙子拿過來?!鳖櫨笆忞S手指了一件裙子。
“姑娘,那件衣服太素了?!睂毲俚溃皼]有這件裙子襯姑娘的皮膚。”
“這件是錦繡坊定制的,穿在二妹身上應(yīng)該會更好看。你待會兒把它送到二姑娘房里,這套白玉簪子也送過去,就說是多日不見,思念二妹,故而送些禮物。”顧景蕪看也不看那一套配飾,轉(zhuǎn)而撥弄著手邊梳妝奩里的一對金步搖。
“這步搖,我記得是去年我生辰時候,張小五送給我的。今兒就帶這個好了?!?p> “姑娘,要不咱們換一套衣服?那個窄袖留仙裙姑娘很久沒穿了,今日不如穿那件吧?”搭著金步搖也不違和。后面一句話,寶琴沒敢說出來。
“嗯?!鳖櫨笆忞S口應(yīng)著,反正只要和前世不一樣,其他的倒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