輔國公府的前廳很大。
以前這里是國公和屬下議事的地方。十多年前,朝廷半數(shù)以上的將領曾經(jīng)或正在崔胥手下效命。無論是邊疆動態(tài)、屬地轄區(qū)調(diào)派還是內(nèi)部升降任免,總會有將領恭謹?shù)厍皝韲A報事宜。
那時候不覺得這前廳有如何大,此時見小小的世子爺獨自一人走進來,正坐著喝茶的林鑒神情微動,頗覺得有些寂寥。
林鑒如今官拜通議大夫,是個正四品下的散官。年前被兵部尚書王宣虎相中,跟吏部尚書打了招呼,要到身邊負責文書事宜。他自認算個清流,平日里出入從簡,即便如今有飛黃騰達之勢,也不見面上如何倨傲。見崔晚彥進來,雖穿著家居便裝,然形貌氣息出類拔萃,他忙站起來躬身施禮。
“想必這位便是世子爺?!彼Y數(shù)周全,沒有因為對方是個孩童便忘了高下禮數(shù)。
原本正穩(wěn)步走來的崔晚彥見林鑒施禮,沒有一絲慌亂,原地站著受了他的拜謁,才舉止穩(wěn)重地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議事。
崔晚彥自己也步履從容走到林鑒旁邊,穩(wěn)穩(wěn)坐了下來。
“家父今日有事不便見客,唯恐怠慢了大人,吩咐晚輩出來迎接,還望海涵。”
雖不知對方名諱身份,崔晚彥卻自稱晚輩,算是對林鑒遞上來的名帖以及林鑒本人的尊重。
為免國公府拒客,名帖是王大人的。林鑒本人看起來偏老些,被年齡尚小的崔晚彥自稱晚輩也未嘗不可。
林鑒神情微暖,聞言笑了笑道:“還望世子爺知曉,下官姓林名鑒,如今在兵部尚書王大人堂部做事。”
崔晚彥便點了點頭,等林鑒繼續(xù)說。
“今日下官來,是有一件事想煩請國公爺?shù)奖孔咭惶恕!绷骤b臉上帶著那種恭敬卻又不容質疑的笑容。
崔晚彥神情微蹙,同樣笑道:“林大人有所不知,去年中秋前,家父已經(jīng)卸任軍職、交出印鑒,如今只是頤養(yǎng)在家,跟兵部沒有什么關系了。”
他雖然笑著,聲音里卻含著清冷的疏離。
林鑒的神情有些尷尬。
這些年輔國公府和朝廷關系微妙,縱然他是個散官,也多有耳聞。他來之前也覺得這事不太好辦,但雖然按爵位來說輔國公是從一品,比兵部尚書還高上兩級,但他如今畢竟只是空爵,并無實權,總該買尚書大人一點面子。沒想到不僅不來見客,還派個小兒出來。而這小世子,雖然從容有度,卻明顯并不把尚書大人放在眼里。
“是這樣的,”林鑒的聲音里加了一點沉重,緩緩道:“兵部征南軍的副將魏懷林,被人刺殺死在郊外。尚書大人的意思是此事不宜聲張,私下里跟國公爺談一談便好?!?p> 這話里已經(jīng)含了三分揣度七分敲打。林鑒說完抬眼看崔晚彥的神色,想要從中看到些慌亂。
沒想到崔晚彥從容不驚,冷然道:“莫非尚書大人懷疑刺殺魏槐林的是家父嗎?”他說著站起來,正色道:“既然如此,還請林大人回去一趟,帶衙門的索拿文書過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