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瑾端著羊肉羹進屋時,賀婁夫人剛剛前腳離開。妙華聞到香味便跑了過來,臉上帶著滿足的笑意,她白皙的小臉在熱氣蒸騰下紅撲撲的,嬌艷又好看。
“夫人怎么突然來了?”浣瑾用羹勺盛了一碗遞給她,順便問道。自來到這里侍候妙華開始,便從不見賀婁夫人前來,今日的驟然來臨,顯得有些奇怪。
妙華羞赧的笑了笑,一邊喝著湯一邊說:“夫人今日來,大約是關(guān)心我的婚事呢,她說若我有什么新意只管告訴她,她和我父親會盡力成全。”
賀婁夫人的為人,浣瑾并不清楚,可是這么多年的深宮歷練,她自覺還是有幾分識人之能。賀婁氏一看便是個霸道善妒的人,對于妙華的態(tài)度十分疏淡,突然這般熱心妙華的婚事,頗有些無事獻殷勤之感。倒也不是她敏感,畢竟殿下離開之時再三囑托過,若是妙華這里出了其他意外,她便是萬死也難贖其罪了。
“女郎沒有說殿下的事吧?”她遞過帕子,細心問道。
妙華搖了搖頭,用帕子擦拭著嘴角:“自然沒有的,璧郎說過,若是不清楚別人在想什么,那便什么也不要說。這些話,我還是記得很清楚呢?!?p> 雖然不說,但是表情上一定會透露出什么的。浣瑾看著她一臉的單純懵懂,心下暗暗的想。女郎生長在佛寺中,哪里會懂得人世中的險惡,她眼里的世界是干凈無垢的,正如她自己的心靈一般,纖塵不染。若是清河王殿下在身邊,自能護得她周全,可是人生之路漫漫,最終可以依賴的只有自己。女郎需要的不僅是年歲的增長,還有心智和城府都需要在摸爬滾打之中,漸漸成熟起來。這個過程雖然痛苦,卻是每一個人都要走的路,誰也替代不了。
“過幾天就是女郎的生辰,不如今年去瑤光寺過吧,那天恰好是臘八,也熱鬧,還有法師和其他你熟悉的人?!变借舆^她吃得一干二凈的湯碗,建議道。既然看不清賀婁夫人的想法,不如去瑤光寺躲幾日,那里清凈,說不定不久后殿下便會回來。
這個建議恰好戳中了妙華的心,她歡喜雀躍的同意了,然后迫不及待地去找了父親和夫人商量。雖然有所為難,但是念及她同瑤光寺的過往,最終二人還是答應(yīng)了下來。只不過這一次去,還帶了很多的婢女一道前去。
瑤光寺的一切都是她熟悉的,還未徹底安頓好,她便踩著新做的小靴,穿著拓跋逸送給她的灰狐青緞忍冬紋大氅,迫不及待的要去找法師。小徑之上,大雪壓著青松,翠綠潔白交映成趣。她不肯走別人踏過的路,故意踩在積雪中,于一片松軟上留下了一行小小的腳印。小緣跟在身后焦急地喊:“女郎慢些,別摔了。”妙華彎下腰,在手中悄悄團起一團雪,捏了捏,趁小緣不注意,直接扔了過去。小緣“哎呦”一聲,原來是打到了她的肩膀上,疼想必是不疼,卻著實把她驚了一跳。小緣撅著嘴,嗔道:“女郎多大的人了,還玩這么幼稚的游戲?!泵钊A走上前去,剛想安慰,卻不想對方也趁她不注意,扔了一個作為回擊。妙華一慌,急忙躲開,然而下一刻卻腳下一滑,生生摔了一跤。
因為積雪很厚,這一跤也不重,但是她卻故意趴在地上不起來。手中悄悄又團起了雪,準(zhǔn)備等小緣過來給她一個措手不及。
腳步聲慢慢靠近,一步一步,越來越接近,沉沉的。待停到身后,她忽然支起了身子,一下子便扔了過去。
其實一起身她便后悔了,可惜自己手太快,覆水難收。
被雪團擊中的哪里是小緣,分明是個高大的男子。玄色的大氅,被冰雪凍得蒼白的臉,淺茶色的眸子如鷹般銳利地盯著她。這個人身量頗高,無形中讓人覺得危險和壓迫。
妙華的笑容僵在臉上,惡狠狠地看了看站在遠處的小緣,然后頗為尷尬地指了指他被雪團弄濕的衣裳:“我與婢女打鬧,一時不慎,還請郎君恕罪?!?p> 對方的臉像是千年寒冰,一雙銳利的眼睛落在她不安的表情上,許久不說話。其實璧郎也不喜歡笑,但是他的清冷像是春日里的一汪湖水,有著清澈透亮的溫潤。而眼前之人的冷,卻像是積著凍雪的高山,任誰也不能靠近分毫。
不說話便是得罪狠了,看樣子對方也是貴胄子弟,今天莫不是不肯罷休了?她心里有些犯怵,正在思考要不要去找個幫手,卻聽到對方的聲音沉沉傳來:“你是誰家的女郎?”
天寒地凍時,腦子有時候就不太好使,這會兒明明該用自己最嫻熟的說謊技術(shù),偏偏脫口而出的是:“永康里……沈……沈家……”
“沈云禮家的?”對方略微思忖之后,問。妙華今日打扮的嬌俏,一看便是仕宦人家的女郎。永康里雖然繁華,但是住在永康里姓沈的官宦人家,唯有南部尚書沈云禮。
妙華不安于他那樣審視的眼光,覺得很像草原上的一種兇獸。趁著對方不注意,趕緊施了一禮后,慌急的選擇離開此地。積雪中,她一深一淺地踉蹌著,無比后悔自己選擇了這樣一條路。分明感覺到身后目光的追隨,她頭都不敢回,如芒背在刺般的逃離了對方的視線。
直到妙華消失在視線之中,對方才收回了目光。一片雪海茫茫中,唯留下她一行小小的腳印,一直延伸到視線的盡頭。他薄唇微微一抿,繃出了一個莫測的弧度,攏了攏身上的大氅,沿著相反的路徑離開了此地。從不來佛寺,卻不想一來便會有這樣的收獲。
秦箏月
男二號出現(xiàn)咯,準(zhǔn)備開虐~刀片準(zhǔn)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