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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塵燼歌

第4章 昔年不忍懷

浮塵燼歌 季熙河 3303 2018-12-31 11:15:47

  空塵被貶下凡前,天庭并無異樣,一切風平浪靜。

  祖云對之燼說過,他不喜歡星君,因他覺得星君是個極其冷漠黑暗之人。

  那晚,星君頭一次主動進了她的房里,她迷迷糊糊睜眼,看著立于床邊的他,很是驚訝,星君,你怎么來了?

  他摸她的腦袋,坐在床邊,將她擁入懷中,吻她的額間,她卻沒有喜悅,只感到他傳遞的苦澀,她額間又閃爍著隱約火光。

  燼兒,在天庭的這些年,你可歡愉?他用好看的眼睛溫柔注視。

  有你在我身邊,自然歡愉。到底怎么了?之燼能讀出他心里的酸楚,她自認很懂他。

  沒什么,今晚我想與你共眠。

  之燼有些難以置信,星君,你……

  不好嗎?

  好。她移到床榻內(nèi)里,讓出位置。

  他將她緊緊抱在懷中,輕輕道,如若有一天,我忘了你,你還會記得我嗎?

  從我決定跟你來天庭,我就把我這一生都給你了。你知道我什么都沒有,只有你……

  我……

  他撫著她的發(fā),細細地吻她的唇瓣,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吻她。

  那種感覺就像他在她胸腔里安置了一片雨后的花海,之燼貪戀此刻,笨拙回應。

  他淺笑,像她初見他時那種如暖風一般的笑顏,睡吧。

  次日,之燼醒來,不見星君,以為他去紫彌宮議事了,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書房,且他又設(shè)了仙障。

  她只好無聊地在房里走來走去,看窗外那株桃花。

  只見祖云,踩著閑情逸致的步伐過來,她別過臉,抬頭看霞光。

  你家主人啊,怎么又給你設(shè)仙障了,他還不放心你跟著他呀。祖云搖著折扇,靠在軒窗邊,也如她一般看著霞光。

  許是我有些地方做得不夠好吧。她喃喃。

  你覺得這天庭的霞光與星河相比,哪個更美?

  當然是星河啦,星君說過,天庭最美的地方就是月宮旁邊的星河。

  他合起扇子,露出一副吊兒郎當又文縐縐的樣子,非也,非也,星河哪里比得上霞光。

  為何就比不上了,你不也很喜歡去看星河嗎?一想到他曾經(jīng)帶自己去過星河,說來也很感激。

  那你覺得看星河的時候愉悅,還是看霞光的時候更加動容呢?

  他此問,之燼第一反應還真想說,是霞光。但星君說過星河最美,她不愿反駁,她要愛他所愛。

  總之,我喜歡星河。

  他笑得意味深長,我倒覺得你是喜歡霞光的,你看星河的時候很漠然。

  之燼一時恍惚,她雖不喜歡祖云,但不得不承認,他是懂她的。

  我以前住的山谷,有一種蟲子,山里有些小妖叫它宵行,那是一種會在夜里發(fā)光的蟲子,有些時候漫山遍野都是這樣的微弱光芒。那時,我靠在瓊?cè)A樹下喝著酒靜靜地看著它們,然后眼睛就很不舒服,好似有東西要流出來,但卻沒有流出來。

  那是屬于凡世間的星河。

  之燼,我們這些仙人其實并不都如意,我記得少時在天書閣習藝,聽師祖講過一個故事,他說很久以前,有一只鳳凰仙子在旸谷殉情,她的身體化為了這五色霞光,從此天邊才有這般瑰麗景致。

  殉情是什么意思?她微微好奇。

  就是兩人相愛,卻無法在一起,便為愛赴死。

  她感懷,可是我寧愿相愛之人活著,即便不能相守……

  直到祖云回去,星君也不見蹤影,她煩憂不止。

  之燼欲用法力解開仙障,卻是徒勞,只能隔著仙障大聲呼喊,但她忘了這宮里,并無常設(shè)的仙娥與仙衛(wèi)。

  是星君有事瞞著我嗎?他昨晚一定是在與我告別。

  她不敢多想,拔下發(fā)髻上的白玉簪子,刺破指腹,一滴血隨即變成一顆血珠漂浮在半空,她輕輕一吹,那血珠,便飛向仙障,化為一團火,灼烈燃燒,仙障頓時消失。

  之燼還住在無名山谷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血能夠化為妖冶火焰,她不知是否每一只火妖皆這般,她未曾告訴星君此事,也不知為何自己很懼怕這種妖力。

  血是火,存于自己體內(nèi),會不會有一天自己也被燒成煙塵,然后消失。

  她急切奔向紫彌宮,被門口的仙衛(wèi)攔下。

  她悻悻離開,又跑去了祖云的柏青宮,她曾去過一次,是星君要她去催祖云還一本叫《河川記》的冊子,那書是祖云來找她玩的時候,趁她不注意“偷”拿的,因星君不會將藏書借給任何人。

  祖云好似已聽聞星君被貶之事,見之燼來,并未詫異,反而郁郁不歡。

  之后,他便刻意疏遠她,她知道他是在避嫌,他不愿之燼求他,可他還是不忍讓她長跪在他的正殿。

  你為了他,當真要跪于此至死嗎?他的臉上竟有了怒色,是她并未見過的氣惱樣子。

  他犯了錯被貶人間,誰也救不了他。

  她依舊跪著,拉著他的衣袖,我知我無法救他,但我要去找他,我要在他身邊。

  他見她這般聲嘶力竭,悲痛不已,溫柔地扶她起身,讓她坐著,也捋順她有些凌亂的發(fā)絲。

  他的事,天正司是秘審的。

  我并不在乎他究竟犯了何罪,我只想去找他。之燼額間又閃著火光。

  他無奈,答應了她,去神牘塔窺探天機。

  她知一旦祖云被發(fā)現(xiàn)偷看了天機,他便要被抓去受刑,泄露天機是重罪,即便他身為太子。

  之燼暗暗許諾,祖云,欠你的,我祈愿今生可償還。

  晟城的衙役在西郊的花子巷抓人,一些百姓在看熱鬧。巷子深處臟兮兮的角落里歪歪斜斜地躺著很多花子,有些用黑漆漆的手抓方才從好心的酒肆伙計,每日定時提出來的泔水桶里撈出的,還算干凈熱乎的肉塊、餅餌在啃。另一些好似早已在街上討了食物吃飽的樣子,時不時撓撓黏在一起的發(fā)絲,打著呼嚕就地睡著。

  這些花子都有些神志不清,并不排斥衙役,任由其在這里叫囂。

  領(lǐng)頭的衙役目光凌冽,他就以往的經(jīng)驗,正細細地在這里面挑選著合適的花子。他示意其他衙役,該去用繩子綁誰。

  這下這些花子才有了些意識,可憐巴巴地露出苦相來。

  但衙役均視而不見。一些花子開始起身,向外跑,惹得圍觀的百姓連連閃躲,怕被誤傷到,還怕被沾染了花子身上令人作嘔的氣息。

  衙役將選好的五位花子都綁回了縣衙,縣令陳大人忙給巡狩胡大人扇著扇子,恭維道,“胡大人,您看,這些個花子怎樣?”

  身形高大,看著很是健碩的胡大人,一身造價不菲的官袍,拿著根看似雖舊卻奇巧精致的皮鞭,微微揪著鼻子,圍著那五個拴在一起的花子慢慢踱步。

  那些花子只是癡傻地笑著。

  胡大人是馴馬世家出生,習慣了拿著皮鞭把玩。

  “不合我心意呀,老陳,你想啊,咋們可是給這案子定的是仇富,說的是這個犯人啊,好吃懶做,交不起田賦,家里都被這賦稅給逼死了,所以這犯人才有了殺人心思?!?p>  他嫌棄地用鞭子指了指離他最近的一個花子,“你看這瘦的,哪像是好吃懶做,又有力氣殺人的樣子?!?p>  陳大人恍然大悟的樣子,向著胡大人作抱拳狀,“胡大人果然是洞察萬機啊,在下欽佩。”

  說完,便立即命令領(lǐng)頭的衙役葛秋八,去抓身形稍顯魁梧的花子。

  這葛秋八腦子很是靈光,立馬點頭應好,便帶著衙役又出去了。

  “領(lǐng)頭,你說這花子里哪有什么壯的呀,我巡街這么多年,還沒見哪個花子肥頭大耳的,哎,這欽差大人可真是為難我們了。”

  其他三個衙役也跟著抱怨。

  “行了啊,各位兄弟,咋們都在陳大人手下做事多年了,你們也見著了這陳大人對巡狩的討好樣,我看要是這事辦順心了,咋兄弟們以后除了吃香的喝辣的,沒準還能去渡仙樓玩玩兒呢。”

  葛秋八說完,衙役們皆起哄著。

  “領(lǐng)頭,這渡仙樓貴著呢,要真是案子結(jié)了,能去那兒玩玩,小弟我真的,死而無憾兮。”

  “欸,領(lǐng)頭,別揪我耳朵呀!”

  哈哈哈,除了葛秋八,其他衙役都哄笑一團。

  “你個色鬼投胎!”

  一個衙役弱弱發(fā)問:“領(lǐng)頭,其實,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葛秋八正色道,“奇怪什么?”

  另外三個衙役也頓時顯露出好奇,看著這位個頭不高,長得還挺白凈的新晉小生。

  “我以前守往生間的時候,睡不著,就想起我老家的傳說,說有一類艷鬼,專門吸食男人的精氣來調(diào)養(yǎng),你們說那些個富老爺是不是被鬼纏身而死的。”

  “你小子膽子真不小,坐在往生間外面還能想這些。”那說話的衙役不禁打了個寒顫。

  天色已晚,街邊商戶漸漸點燈,燭火在赤色燈罩里搖擺不定,似有大風掠過一般,但明明無風。

  立于街邊的這幾個衙役,都覺得背脊有汗水汩汩而出般。

  “我覺得吧,這世上說不定真有鬼魂呢?!?p>  “你嬤嬤的,少說兩句吧,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咋跟著領(lǐng)頭也沒做過什么丑事?!?p>  “有啊……以前陳大人叫我們……那牢里餓死的花子,還有……”

  葛秋八心里也不是滋味,雖說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他絕不承認自己是壞人,而跟著自己做事的這些衙役更不是壞人。

  世道如此,不過混口飯吃,他每逢做了些不好的事,都自個買些紙元寶燒掉,算作送別那些此生過得失魂落魄的人,祈禱他們好好投胎,下輩子可得顯貴。

  “莫再說了,自個兒對得起良心,怕什么?!?p>  夜幕里,葛秋八帶著衙役去街角的食肆吃了些東西,商量著明日去哪里抓些精壯的花子。

季熙河

各位小可愛們,跨年快樂,揮別2018,迎接嶄新的2019,加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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