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窗虛掩,碎粒似的風雪闖進來一些,把墻角的熏香都吹歪了,鑲玉的牙床上,睡著一名男孩,他已經(jīng)昏迷了一個多月。
門輕開輕闔,碎花小裙的姑娘走了進來,看著床上昏睡著的龍戰(zhàn)皇,心里一陣暖一陣涼,緩緩將手里的粥碗放在云紋木桌旁。
玉指芊芊,將錦帕兒浸了水,緩緩的擦過龍戰(zhàn)皇的額角,脖頸。
“龍戰(zhàn)皇也不是三頭六臂嘛!”
她的手指剛一碰,便看到應龍額角的青筋涌動,正疑惑時,手腕便被抓住了,一股大力襲來,身子傾倒,落入應龍的懷中。
應龍緩緩睜開眼,喃喃道:“可兒,可兒,你一直在嗎?”
“你好些了嗎?”
應龍慌張的躲過一旁,拉起被子,直愣愣的看著床邊這個姑娘,驚問:“你做什么?”
女孩支支吾吾也說不明白,臉卻愈發(fā)紅了,慌忙端來桌上的稀粥,說:
“是那個姑娘嗎?我聽過的,叫——”
“可兒!”
女孩被應龍篤定的口氣嚇了一跳,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強作出的笑顏也撐不下來,喃喃道:“她很好嗎?”
應龍凄然一笑,眼睛就去看那窗外的風與雪了,這是星海奶奶的雪宮,他知道的,“她、她很好,不,她不好,罷了罷了,我、我說不明白的。”
女孩搖頭嘆息,“那就喝粥吧!”
“喝粥吧。”
女孩端著粥碗,將沉米攪勻,小心翼翼的喂給應龍,應龍正茫然失神,嘴角不自覺的張開,剛吞下一口粥去,身子便躲了開,倉皇擺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吧?!?p> 女孩的眼里有了淚,垂下頭,眉毛遮住了淚眸,話里也有了怨氣:“你昏迷了一個多月,我都是這樣喂你的,你醒了,便不許了嗎?”
應龍盯著那姑娘,半響后嘆了口氣,說:“好吧,那你喂我吧!”
“那你為什么又嘆氣!”
“我、、、、、、、、”
女孩冷哼一聲,扔下粥碗便走了,紅木衫門一開一闔,應龍倒也不在意,抬手接過一顆冰粒,默默的想著:心里的那個女孩啊,你可要快快的逃走,跑出龍域便安全了。
紅衫木門開了,星海奶奶踱了進來,白發(fā)飄飄,眉眼如畫,隱隱仙風繚繞,端起桌上的半碗粥,笑著坐在床頭,將勺子里的粥吹涼,湊到應龍嘴邊,輕聲說道:
“小時候啊,你媽媽奶水不足,我就是這樣喂你的!”
應龍吞下一口粥,問:“奶奶,剛剛姑娘是誰?我好些惹她生了氣?!?p> “我的乖孫女,婉兒!”星海又喂了應龍一口粥,瞧著應龍恍惚失神的模樣,試探的問:“你覺得她怎樣?”
應龍心里的姑娘,還不知去了哪里?他此刻再無其他心思,說:“她很好??!”
星海微微一怔,釋然笑道:“那你喜歡她嗎?”
“喜歡啊,若不喜歡,我怎么會帶她來龍域?”
星海皺著眉頭,不明白應龍說的什么,問:“那你娶她怎樣?”
“能嗎?她可是少昊的女兒?。 ?p> 星海愣在原地,如受驚雷,這牛頭不對馬嘴的說了半天,才知道應龍嘴里的姑娘是誰了,她嘆了口氣,苦笑道:“該說你執(zhí)迷不悟呢?還是說你一往情深呢?”
應龍轉過頭,問:“奶奶,你說什么?”
“沒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
星海將粥碗放在桌上,起身掩了薄窗,“婉兒照顧了你一個月,你怎么一醒來,就惹她生了氣?”
應龍搔了搔頭,說:“我、我、我也不知道,該向她道歉對嗎?”
“對??!”
應龍心里萬分躊躇,自己實在沒什么心思,嘟囔道:“可我身上疼的厲害,還起不來床,要不改天吧?!?p> “那、那假如你傷好了,你就向她道歉嗎?”
“我、我、我,或許吧,再、再說、吧!”
星海微微一笑,手悄然按在床上,綿薄龍氣蔓延而至,纏裹著應龍全身,應龍渾身暖洋洋的舒坦極了,身上的傷口迅速復原,半刻便好了很多了,他猶猶豫豫的眼睛不敢瞧星海,依然賴在床上。
星海問:“好些了嗎?”
“好、好了吧,可、可是、還是、還是有些不——”
星海柳眉倒豎,端起粥碗氣呼呼的要走。
應龍一急,忙拉住了她,諂媚道:“奶奶,你莫要生氣,我去,我去還不成嘛!”
“吶!可不是奶奶逼你的,她就在后花園里?!?p> 應龍長吐了口氣,苦笑道:“奶奶,我又上了你的當兒!”
“呦,你上了我的當嗎?你可是龍?zhí)影?,怎么會上當?吶!那是你的衣服,快些去,再惹我孫女生了氣,沒你的好果子吃?!?p> 一席青衫長袍推開杉木紅門,緩緩的走到后花園,凌凌劍聲,習習風聲,飄飄雪風,穿過九曲的長廊,兩側臘梅如火,正是好看時候。
小徑曲曲折折,景色愈發(fā)清幽,繞過一個假山,落葉紛然如雨,婉兒的劍招凌厲,周圍擺著九個草人,那是她練劍的靶子。
婉兒斜眼瞥到應龍,傻愣在原地,臉羞的通紅,叫道:“你滾開!”
應龍抓抓腦袋,憨憨道:“是奶奶讓——”
“你走開啦!”婉兒劍影捋過地面,一捧落葉向他激射而來,應龍倉皇避開,正眼瞧去,就看到婉兒在撕著草人上的白紙,那白紙上的字他也一并看到了,雖然自己大字不識幾個,偏巧這兩個他認識——應龍
這九個“稻草應龍”,斷胳膊的,缺腿的,從中間劈開的,削掉半邊腦袋的、、、層出不窮,要什么有什么。
應龍苦笑道:“你這樣恨我嗎?”
“你、你看到了嗎?”婉兒扔開柳葉劍,委屈道:“你、你怎么突然闖了進來,你真看到了嗎?那你快忘掉!”
應龍驚的瞪圓了眼睛,說:“這還能忘的嗎?哪會有那么快?!?p> “不、不能嗎?哦!”
“不過我的名字你寫的倒還蠻好看的!”
婉兒忽閃忽閃的眼睛,拿出藏在身后的九張紙,小心翼翼的攤開,鋪在地上,問:“那你覺得哪個好?我便照著哪一副寫?!?p> 應龍認真的看了半響,也瞧不出個子丑寅卯,反問道:“你、你寫我的名字做什么?”
“我、我、你、你管的著嗎?”
應龍又抓抓頭,模樣憨憨傻傻的,嘟囔道:“你的劍技也不錯!”他自然見過婉兒的劍術,雖然凌厲,但到底多了幾份女人的花哨,模樣是好看了,威力卻大不到兒哪兒去。
婉兒笑道:“我可以教你!”
應龍笑了出來,自己恭維的一句,她這么還當了真,低聲道:“這傻姑娘!”
“怎么,你不信嗎?”
“我信的,我怎么敢不信,不信你又要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