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拳頭硬的是老大,天鈞老祖修為至合體,僅次于開山老祖衡律,洪濤再是腦子有包,如今也乖了,從高臺上灰溜溜挪下來,對天鈞行禮,口稱“師叔”,再沒了先前那副跋扈囂張的嘴臉。
眾人亦紛紛行禮,天鈞一一招呼過,問掌門:“發(fā)生了何事?”
元歸將事件起末一五一十說清楚,天鈞老祖聽后,面色一沉,問道:“三個魔修的身份,可查清了?”
元歸恭敬道:“尚未。他們殺害了外門三個弟子,冒充三人躲在門中,且不知在三人魂牌上動了什么手腳,一直無人發(fā)現(xiàn)。直到昨日事發(fā),三個魔修被斬殺,被害三人的魂牌才碎裂?!?p> 天鈞沉吟了一會兒,轉(zhuǎn)身將虛塵請上前來,對元歸吩咐道:“這位是虛塵大師,另一位是他的高徒謁雨,先為兩位大師安排住處?!?p> 說著對虛塵拱拱手:“見笑了,我門中出了些事,需得處理,大師請先下去歇息,我晚些再來拜訪?!?p> 虛塵行了個佛禮,又同泠涯和沐昭打過招呼,便帶著謁雨隨管事離開。
待二人走后,天鈞的臉色瞬間黑下來,對洪濤冷笑道:“哼,你重孫女兒好大的本事,勾結(jié)魔修殘害同門的事也敢做!”
洪濤心中不服,梗著脖子反駁:“師叔怎可偏聽這小丫頭一人之言!”
天鈞喝道:“放屁!你那孫媳婦兒都這樣說了,還能有假不成?!”
沐昭嚇了一跳,偷偷看了眼天鈞,心想自己這個師祖看起來溫文儒雅,原來竟是個葷素不忌的暴脾氣。
洪濤卻道:“她的話,我亦無法盡信……”
天鈞冷笑一聲,譏諷道:“怎么?你也知自己從前做得不地道,怕她因此報復(fù)?”
洪濤被他一噎,講不出話來,半晌才氣急敗壞道:“若要讓我信服,那便搜魂!”
天鈞冷笑:“洪濤小兒,動不動就搜魂點天燈,你當(dāng)自己是魔修不成?”
洪濤卻執(zhí)意如此:“師叔,白柔不守婦道,不明不白懷了個野種!我搜她的魂,一可驗證她們二人之言是否屬實,二來也為了弄清楚她腹中的野種是誰的,這是我的家事,還望師叔不要插手?!?p> 天鈞聽罷,看了眼跪在不遠(yuǎn)處的白柔,到底沒再講話。
白柔聽完這話,臉色煞白,沐昭卻忽然大喊:“不可以!”
眾人紛紛望向她。
洪濤臉色陰沉:“為何不可!莫非你說了慌,怕被識破不成?”
沐昭氣極,心里罵著“放你娘的狗屁”,到底沒敢罵出口,急道:“白柔夫人說的全是實話,她為救我們兩個身受重傷,憑什么還要受此質(zhì)疑?!”
洪濤冷笑:“若不搜她的魂,那便搜你的!你若當(dāng)真好心,不妨替她受了!”
沐昭哽住。
她心里清楚,照今天的狀況,無權(quán)無勢的白柔勢必要成為炮灰,況且她還在這當(dāng)頭被發(fā)現(xiàn)懷了身孕。
她心中不免生出一陣無力之感,又想到——倘若自己沒有泠涯護(hù)著,下場說不定比白柔還要慘……
可要她眼睜睜看著白柔落得個凄慘下場,只怕這輩子都難以安心,咬了咬牙,她道:“我有辦法證明!”
掌門忙問:“你有什么辦法?”
沐昭一把扯下腰間的引夢鈴,泠涯尚未來得及阻止,就見她低低念起咒語,只聽「叮鈴」一聲輕響,空中霎時升騰起一陣白霧,一些虛影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匆匆變換,竟將大殿過去十二時辰內(nèi)發(fā)生過的事顯現(xiàn)了一遍!
引夢鈴回溯出來的幻象,除了施法之人,低等級的修士確實無法看到,可大殿中的眾長老皆是元嬰修士,甚至還有分神和合體期老祖,均看得清清楚楚!
待幻象消散后,沐昭擦了擦額頭的虛汗,不理會眾人震驚的神色,解釋道:“這鈴鐺一天只能用兩次,你們隨我去山洞,我證明給你們看。”
眾人呆住。
……
時間,永遠(yuǎn)是最難掌控的。
能回溯時空的法寶,往往參透了時間的奧妙,在修真界中萬分難得。沐昭一出手便震住了許多人,一些人心中不免蠢蠢欲動。
“這是什么法寶,哪里得來的?”洪濤聲音陰惻。
沐昭尚未說話,泠涯便淡淡道:“是我給她的?!?p> 其實他并不知道鈴鐺還有這種功用,默默看了沐昭一眼,替她擋下洪濤的質(zhì)問,也意在警告那些心中有鬼之人,不要起覬覦之心。
心里卻在想——她到底還有多少秘密?
之后的事便順理成章,掌門帶人隨沐昭去了山洞,沐昭使用引夢鈴回溯了過去。
沐昭心里清楚,沐晚和那個神秘的男人一定是認(rèn)識的,那人應(yīng)當(dāng)不會傷害沐晚,可這件事不能叫任何人知曉,是以她一直將嘴閉得死緊,只說自己不知道沐晚的去向,還故意扯謊說引夢鈴一天只能用兩次,在山洞內(nèi)施完了法,她便適時“暈”了過去。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沐晚所處的石室內(nèi),正一派旖旎春色,空氣中仿佛蒙了一層水霧,膠著著一陣曖昧聲響,許久才云雨漸歇。
沐晚烏發(fā)皆濕,整個人像從水里撈出來一般,她輕喘著躺在池冥懷里。池冥摟住她,不住吻著她汗?jié)竦念~頭,啞聲問:“好些了?”
她如今已然清醒,聽了這話,一張俏臉通紅,恨不得將頭埋進(jìn)地底下,縮在池冥懷里不應(yīng)聲。
池冥低低笑著,將她身子扳直,迫使她直視自己,他啄了啄她的軟唇,聲音透著饜足后的慵懶:“看樣子是好了?!?p> 沐晚趕忙去捂他的嘴,卻被他抱進(jìn)懷里。
她將額頭抵在他的下巴,一顆心卻懸在云中,有喜悅,有忐忑,有未知的茫然。
她很想問問,他究竟是誰?為何一直躲在滄月派中?卻害怕一旦問出口,便在二人之間劃開一道天塹,疑問的話語在舌尖打了個轉(zhuǎn),又咽了回去。
半晌,她輕聲道:“我要回去了。”
池冥吻著她的額頭,他看向她,一雙黑沉沉的眸子像是要將她溺斃,他低聲問:“回去做甚么?跟我走,從此有我護(hù)著你。”
聽著他的話,沐晚一顆心忽然悸動不已,霎那間,她不想再糾結(jié)他的身份,只想沉迷在這短暫的快活中。
她主動吻住他,卻被他扣住,反客為主,吻得兇狠暴虐。
好不容易推開他,沐晚一雙眸子水蒙蒙的,她軟著聲音道:“真的要回去了……昭兒會擔(dān)心,他們找不見我,怕會為難她。”
池冥像是不情愿,“嗯”了一聲,把玩著她的秀發(fā)。
片刻后,他從身旁拿出一物遞給她,竟是沐昭的云隱傘——他將沐昭打暈后順便收拾了殘局,還將她的小傘也給順走。
沐晚不解,池冥望著她傻乎乎的樣子,忍不住笑道:“你妹妹的東西,是個好寶貝?!?p> 沐晚聽罷,掐了他一把,嗔怪道:“你拿她的東西做什么?”
池冥低笑:“否則你如何解釋?這是隱身法寶,你回去便說自己找機會藏了起來,等藥效過了才回去?!闭f著又親了親她,像是親不夠似的。
“那女弟子身上的藥我已調(diào)換過,別人只會當(dāng)她喂了你軟筋散。”
沐晚一顆心軟成一灘水,緊緊摟住他,眼睛里盛滿感激和愛慕,只望著他不講話。
池冥被她看得一陣意動,笑道:“說起來那藥,當(dāng)真是好藥?!?p> 想起先前的事,沐晚的臉不禁一紅——她就是因吃了那藥才中的情蠱,可不正是好藥?
池冥見他臉上紅云漫布,偏又帶著一股子媚勁兒,忍不住扣住她貼向自己,不多時,室內(nèi)便又漾起一陣春色。
……
滄月派鬧哄哄一片,沐昭暈了,被泠涯帶回攬月峰。
如今已然證實,勾結(jié)魔修的確實是重夜錦,洪濤無話可說,只好將氣統(tǒng)統(tǒng)撒到白柔頭上,好在當(dāng)著天鈞老祖的面,他也不敢直接虐待她。
死了五個弟子,一個失蹤,還有三個來歷不明的魔修需要查明身份,掌門一個頭變作兩個大……正在此時,沐晚卻自己回來了。
沐昭確實是累了,沉沉睡過去,泠涯一直守在她床邊。
短短一天之內(nèi),發(fā)生了太多事。
他一直是個驕傲的人,除了師尊天鈞之外,他頭一次對人敞開心扉,無條件地對她好,教養(yǎng)她、愛護(hù)她、將她當(dāng)成自己親生女兒一般對待,卻忽然發(fā)現(xiàn),她是個騙子。
他惱怒,生氣,其實還有點受傷。
可哪怕心中的懷疑已然坐實,在別人為難她時,他還是忍不住擋在她前頭。
就在她站出來替白柔辯解時,他忽然想通了。
他一直知道沐昭不太喜歡白柔,每次白柔趁機找他搭話,沐昭的嘴都撅得能掛上兩個油瓶,直截了當(dāng)跟他抱怨過好多次:“白柔夫人太討厭啦!師父你不要理她!”泠涯每次都只是笑著彈一彈她的腦門。
人的情緒有時候很容易走偏,這些天來,他回憶起的都是她的謊言,那些他后知后覺的,她顧左右而言他的假天真。
直到她站出來,不惜暴露引夢鈴的秘密,替白柔擋下了洪濤的責(zé)難,泠涯才忽然回想起她的好。
她對每個人都很好,不爭不搶,不貪不嗔,耿直傻氣……而他所欣賞的,不正是她這份赤子之心麼?
人都有秘密,或許她也有迫不得已,他決定成全她,只要她對自己坦誠相待。
沐昭醒過來,再次對上泠涯的目光,只是這一次,沒有陌生地探究,只是淡淡地注視。
她鼻頭一酸,幾乎以為白天發(fā)生的一切只是做了一個夢,她帶著哭腔喚道:“師父……”
泠涯嘆了口氣,摸了摸她的額頭,問道:“昭兒,你可有話同我說?”
他希望她能對自己毫無保留。
沐昭愣住,這是什么意思?
她看向泠涯,他的目光太清澈,太深邃,仿佛能看穿一切。她的心怦怦直跳,以為泠涯知道了沐晚同那個魔修的事。
她結(jié)結(jié)巴巴道:“師父你說什么……”眼滴溜滴溜轉(zhuǎn)開,偏不直視他。
泠涯太了解她了,她什么時候要使壞,什么時候在心虛,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他自嘲地笑了笑,站起來,冷冷清清道:“你休息罷?!?p>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沐昭呆了。
這一日,他的情緒總是反反復(fù)復(fù),她卻壓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被魔修綁走的陰云還密布在她心上,只想有人可以安慰她,卻三番四次被泠涯故意冷落。
她嘴一癟,心中的委屈再也壓抑不住,將被子往頭上一蒙,嗚地一聲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