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紛爭,終究是要牽扯到后宮中來。太后心似明鏡,兒子對(duì)待蕭家的態(tài)度,她如何不知。將蕭家小女兒封為和妃,一個(gè)“和”字,已然表明了她的態(tài)度。
“珩兒,你不怕他蕭瑜,更不懼他,為何還要留著他在身邊,你大可廢了那蕭家姐妹,接著罷黜蕭瑜的丞相之位!”
她緊緊瞧著面前的兒子。
這是她的孩子,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一張臉,或許有種陌生的念頭,細(xì)細(xì)微微的在思緒中傳開了。他不僅是她的兒子,更是曜國的帝王,是連她也無法左右的帝王。
“蕭瑜是兒子的先生,他對(duì)兒子有恩,母后盡管放心。至于那蕭家姐妹,倘若安分守己,兒子自然也會(huì)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待她們好?!?p> 說罷,不等回答,他轉(zhuǎn)身離去。到底母子兩人,在此事之上生了間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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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錦瑟奉命趕來和鸞宮時(shí),蕭雪已服過湯藥,這會(huì)兒精神尚可,只是面上顏色枯黃,同那凋零的枯葉一般,徒剩無邊落寞,令人唏噓不已。
“姐姐..”
她半躺在塌上,在瞧清來人之后,止不住又干咳了一陣。
馥瑤替她輕拍著背,嘴里還念叨著,“貴妃娘娘給的那些清露糖膏的,還不快拿來!”
蕭錦瑟未料到小妹竟可憐成了這幅模樣,喉中似有哽咽,心頭涌出一片酸楚。
“姐姐來了。”姐妹倆多年未曾相見,如今一見,卻已物是人非,兩人心底均不是滋味。
比起蕭雪心中的苦挨無助,蕭錦瑟更甚有種蒼涼之感。她今日進(jìn)了這和鸞宮,眼中所見,處處無不是奢華滿目,她卻僵了神色,怎么也笑不出來。
蕭雪止了咳聲,她是歡喜的,直到看見姐姐在這兒,這宮中對(duì)她而言,才有了溫度。
蕭錦瑟扭頭,忍不住抹著淚,蕭雪便也低聲哭著,一時(shí)間,到不知該讓人如何是好。
鶯兒跟在蕭錦瑟身后,見主子如此,又念到過往在府中時(shí),雪兒小姐待她們這些丫頭不薄,心下也泛起了酸。
滿屋子的人,連素日里嘴巧的馥瑤,也只是替她撫著背,并不做聲。
蕭錦瑟狠拭了一把淚,帕子沾濕淚痕猶在,便接著笑道:“倒是忘了,應(yīng)是給和妃娘娘請(qǐng)安才是?!彼惝?dāng)真低了身子。
蕭雪見狀即刻掀了被子,赤著腳跑上前去,緊攥住了蕭錦瑟的雙手,帶她起身。
她口中反復(fù)喊著,“姐姐..”
一雙眼眸,只怔怔的望著她,眸中又蓄了些淚,強(qiáng)忍著不落。
蕭錦瑟同兒時(shí)一般,輕輕將她耳邊的亂發(fā)撫順,她道:“傻雪兒,在宮里處處要講規(guī)矩,你是妃,又是和鸞宮的一宮之主,我雖然是你姐姐,不過該有的規(guī)矩,仍是不能亂?!?p> 她聽罷,順從的點(diǎn)了頭,苦笑道:“既然如此,讓姐姐來這和鸞宮里當(dāng)妃子,妹妹不稀罕這里?!?p> “怎可亂說!”
蕭錦瑟慌忙打斷了她,宮里人多眼雜,別的暫不論,單是那馥瑤,便不是省油的燈。
“許是病氣沖了頭腦,凈說些渾話,你呀,還是跟小時(shí)候一樣,頑劣起來任誰也管教不住?!?p> 她后覺自己說錯(cuò)了話,便低著頭,一聲不吭。
蕭錦瑟搖了搖頭,帶她回了床榻邊。身子還未復(fù)原,方才起身又是不管不顧的,這會(huì)兒躺下又覺頭暈無力了起來。
蕭錦瑟坐在一旁,見她不過一會(huì)兒,又睡去了,便吩咐留下兩名宮女在內(nèi),等著招呼,剩下的人統(tǒng)統(tǒng)不得在寢宮內(nèi)。
待她出了里間,馥瑤同鶯兒跟在身后,鶯兒上前一步問道:“主子可要回宮去?”
“你且回去將我的衣物拿來,往后幾日,我在這里陪著和妃娘娘?!碧笥蟹愿?,她怎敢不盡心盡力。就算是太后不曾吩咐,雪兒自當(dāng)由她來照顧。
一早折騰到這會(huì)兒,大家也是疲乏透了,得了空閑,大都回到下房休息去了。眼見著到了晚膳時(shí)分,除去當(dāng)差的宮女,和鸞宮里分外閑適。
馥瑤同鶯兒正擺著膳桌,蕭錦瑟瞧了一眼,她近日胃口差了些,在吃食上,也不做講究。
輕聲進(jìn)了里屋來,見雪兒仍睡得沉,她喚道:“雪兒,該起來了。”
“可是掌燈了?”
蕭錦瑟笑道:“是呢。實(shí)實(shí)睡了半日,也該餓了,可有想吃的,姐姐讓她們準(zhǔn)備去?!?p> “被姐姐這樣一說,果真是有些餓了”。
又見宮女端來湯藥,她大口服下,方才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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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錦瑟挑了些清淡的小菜給她,自己也用了些。忽聞外面攏了腳步聲,應(yīng)有不少來人。她自以為是貴妃帶人來,所以并不在意。
直到跪倒了一片后,她聞聲變了臉色,這才慌忙行禮。
夜珩未去瞧她,只讓她同宮人們一道繼續(xù)跪著。其中蕭雪卻是呆杵著,不知行禮,也不做聲,恐是受驚了的小動(dòng)物一般,怯生生的。
她這般滑稽模樣,在他眼中看來,倒是有趣。
只因她還在病中,本就巴掌大點(diǎn)兒的小臉兒,此刻更是小了一圈,顯得雙眸尤為明亮,帶著朦朧無措,已是惹人憐惜至極。
她本是慌亂,卻又怎的同他四目之間,劃過了一道。她紅脹著臉,方才察覺到竟是誤了規(guī)矩。
急欲行禮,屈身間聽得是他開了口。
“免了罷。”
她深深低著頭,緊抿著唇,無端臉上又熱了起來。
他道:“朕不過是來瞧瞧和妃,你們倒不必緊張,平身。”
話落在蕭錦瑟耳中,直讓她耳鳴作響,她由鶯兒攙著起了身,“嬪妾不知皇上..”
他擺過手,“朕說了,過來瞧瞧和妃?!?p> 她喉中似噎住了一團(tuán)棉花,只道:“是?!苯又銓⑿∶猛巴屏艘话?,許是手上的力道過重了些,蕭雪被她莫名一推,幾乎是趔趄往前倒了下去。
“嬪妾并非有意!”
她不知自己方才是怎么了,怎能使了全力去推小妹。她臉色煞白,連唇上也失了血色,她害怕他卻又不全是因?yàn)楹ε滤?p> 夜珩將蕭雪護(hù)在身前,“無礙,昭儀一貫都是無意?!彼袔追秩⌒χ狻?p> 蕭雪拉開了同他的距離,小聲道:“不怨姐姐..”
“你們姐妹倆,一唱一和倒是有趣。”他伏在蕭錦瑟耳邊,不知對(duì)她道了些什么,轉(zhuǎn)眼間滿屋的人,只剩下蕭雪還留在原地。
門合了上,吱呀一聲隔了外界。
“你來。”他在命令。
她只好挪著步子跟在他身后,和鸞宮內(nèi)極大,細(xì)小之處更顯奢華綺麗。對(duì)她而言,何曾見過這樣的房屋來,順著樓梯往上,通過一條彩雕長廊,盡頭推門而開,又是一間屋子。
屋子并不大,攏共只是一張桌,一張椅,墻壁具是留白干凈,入眼只覺過于簡樸了些,細(xì)細(xì)看來更是生了些寒酸之氣。
好在桌后留有一窗,她便只盯著窗戶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