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因為你的缺點不喜歡你,因為你有更多的優(yōu)點,有自己非??蓯鄣牡胤健!敝x怡蘊想了想,直白地講道,她一直把蕊珠兒當做妹妹,加上這么多年的感情,看待她理所當然地加了一層濾鏡,沒想到她還茶不思飯不想地思考,自己會不會不喜歡她了。
“小姐,你說的真的?”蕊珠兒不可置信地睜圓眼睛。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可你那次說得那么言之鑿鑿,讓我去另一輛馬車,你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過?!被貞浧鹉谴沃x怡蘊冷淡的面容,蕊珠兒的心現(xiàn)在還是七上八下的。
自家小姐有個特點,對于不喜歡的人,陌生人,那是一只眼睛都不會瞧,對于在意的人,雖然兩只眼睛也不會往上面放,可語氣,可行事是溫柔的。
謝怡蘊當然知道蕊珠兒在想什么,略略思索了一會兒,認真道:“蕊珠兒,你認為我聰明嗎?”
“那當然了?!比镏閮合胍矝]想地答,謝怡蘊是她見過最聰明的人,幾乎可以說過目不忘,悟性高到江南名家韓先生親自登門收為弟子,謝融還是因為韓先生愛屋及烏的緣故,才拜在門下的。
“那我告訴你,我是人呢,你信不信?”謝怡蘊兩只眼睛直直地盯著她。
蕊珠兒望著小姐眸光里的自己,緩慢而堅定地點了點頭,小聲辯駁說:“當然,小姐你不是人,你是什么?”
謝怡蘊彎起眼睛,笑了笑:“蕊珠兒,你不認為我是人,你認為我是神?!?p> 蕊珠兒陷入了深思。
跟了謝怡蘊這么多年,見識了她不費吹灰之力做成過太多事,理所當然地就以為她是和別人不一樣的,住在天上樓閣,機緣巧合才下凡來,但她自己卻說,大家都是造物者所生,有什么不一樣的呢?
她壓低了聲音,誠懇地講:“蕊珠兒,我是人,不是神,我掌握不了所有的事情。”
“慧真和尚盯著我的時候,我感覺被毒蛇盯住了一樣,雖然那雙眼睛經(jīng)受過佛法的浸潤,但于我而言,不僅沒有佛家的平和,反倒添了血腥,他在思考如何殺掉我,以什么樣的方式,在什么樣的時機。”
“蕊珠兒,我從來沒有感到這么危險過,所以我也會克制不住心底的恐慌?!?p> “小姐……你是說,你、和我們一樣,也有辦不到的事?”
“當然?!敝x怡蘊朝她笑笑,“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當危險降臨的時候,不可控出現(xiàn)的時候,我也會出現(xiàn)本能的恐慌。我讓你上另外一輛馬車,不是因為你不夠好,也不是因為我討厭你,而是因為我沒有辦法注意到這些,我的思緒全都被慧真妖魔怪氣的樣子占滿了?!?p> “對、對不起,小姐?!比镏閮阂凰查g感覺很慌亂。
在她的意識里,謝怡蘊一直是個無所不能的人,仿佛她今天說的這些,戳破了一個不該戳破的秘密,把本該高高在上的人拉到了凡塵。
謝怡蘊無所謂地笑笑:“蕊珠兒,我們得接受,力所能及?!?p> 蕊珠兒歪著腦袋,仿佛懂了一些,又仿佛沒懂,往左邊一仰,頭磕在了車壁上,立馬吃痛地發(fā)出一聲驚呼:“痛、痛、痛!”
謝怡蘊把她拉過來,墊了一個引枕:“下次遇見這種事,就不要強求了,能靠說的就不動手,動手了也不見得打得過別人?!?p> 蕊珠兒弱弱地反駁:“南陽王府選的婆子力氣也太大了,簡直像是干粗活的?!?p> “不是干粗活的,還沒有榮幸碰到你的手?!敝x怡蘊輕蔑地諷刺了一聲。
“我曉得了?!比镏閮狐c點頭,保全自己是第一要務(wù),這是小姐一直以來想教給她的,而且蠻力也解決不了問題,倒不如學泥鰍,看人好一陣忙亂,卻捉不到自己。
“其實我是高興的?!比镏閮赫f了那句話后,謝怡蘊望著她,認真說道,“并且是動容和感激的,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蕊珠兒好不容易憋下去的傷感情緒,此刻又上來了。
所以這就是為什么她知道這個道理,卻做不到的理由,謝怡蘊的存在足以讓她拋棄自己。
“我不后悔的?!比镏閮旱?。
“好好養(yǎng)傷,把傷疤退下去,陶小管家看到心疼了,我就要受白眼,還要夾緊尾巴做人,不符合你家小姐恣意妄為,看天天不順,看地地不平的個性?!?p> 蕊珠兒撲哧一下,笑出聲:“他才不會呢?!?p> 看吧,說的是他才不會,而不是他才不敢。
謝怡蘊交待清楚了,就下了馬車和全琮坐一處。
全琮在車上已經(jīng)等了小一會兒了,正瞇著眼睛假寐,耳朵卻豎了起來,聽到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直至一股清淡的桃花香沁入鼻孔,他知道,他等的人已經(jīng)很近了,本想一下子睜開眼睛,又想到全力說的,儀容儀表在一項感情中,是不可缺少的加分項,遂當做什么也沒發(fā)生一樣,靠著引枕睡覺。
謝怡蘊看了她一眼,也找了個地方閉目養(yǎng)神。
全琮等啊等,等到花兒都謝了,鬧市區(qū)都過了,那長在心尖兒的女子仍舊一句話也不說:“你不知道我等你開口,已經(jīng)等了很久了嗎?”全琮終是忍不住了。
謝怡蘊從一段小憩中回過神,帶著醒后的一點慵懶繾綣說:“你要我說什么?”
“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zhuǎn)移?!比詮纳洗伍_發(fā)出詩詞玩法后,樂此不疲,時不時便說幾句膩歪歪的話表達他的心意。
謝怡蘊聽了,擠出一個笑,道:“二公子近日詩詞學得很好,你先生知道了會欣慰的,只是這句詩說的好像是兩情相悅,不得善終的悲劇。”你是要自己自掛東南枝,還是要她自掛東南枝呢?
謝怡蘊陰惻惻地看過來。
要掛也是他掛,他的蘊蘊才舍不得為了他選擇這么沒有美感的死法,全琮吞了吞唾沫,突然認真道:“蘊蘊,我在宮門口遇見你派人向岳父傳信的人時,我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