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如水,林夕坐在臺階上,抬頭望著星空,就在她看得入神的時候,突然有人坐在她旁邊,“這么晚了不睡覺,在這里做什么?”
林夕指了指星空,“好久沒有看到這么美的星空了,有點(diǎn)舍不得睡覺,你看那顆星星多亮?。 ?p> 他總是說些過分的話,而她也總是刻意與他保持距離,兩人并肩而坐,心平氣和地交談,這算是第一次吧!
月色下,他微微注視著她的側(cè)顏,嘴角不自覺露出笑意,察覺異樣的林夕緩緩回眸,墨晨迅速后仰,用雙手支撐著重心,裝作欣賞星空的神情,“確實(shí)很漂亮,”她贊同地點(diǎn)點(diǎn)頭,又繼續(xù)觀賞星空。
“那個,那天我不應(yīng)該說那么過分的話,”墨晨似是不經(jīng)意地開口,林夕微微一愣,隨即露出微笑,“想不到墨總也會給人道歉,那我就勉為其難接受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對他們的態(tài)度很惡劣?”這些年似乎種種跡象都在表明,他刻意與那個家疏遠(yuǎn),與那個家里的人疏遠(yuǎn)。
他應(yīng)該很難說出口吧!畢竟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道只有自己知曉的傷痕,“其實(shí)我也說了一些言不由衷的話,你也知道那天……,”林夕想要解釋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墨晨卻突然打斷她,“小的時候,我總是羨慕別人有爸爸媽媽接送,可以肆無忌憚地跟父母撒嬌買玩具,而我卻永遠(yuǎn)只有小姨,偶爾回家住幾天,他們也都在忙各自的工作,根本沒有時間陪我,我就躲在門口看他們匆匆離開,又匆匆回來,即使這樣,我依然覺得他們是愛我的,覺得他們就像小姨說的那樣,只是為了讓我的生活變得更好。”
“直到某天放學(xué),小姨帶我去了醫(yī)院,在病房里,我看見躺在她旁邊的小嬰兒,看她親昵地摸著那張小小的臉,聽他爽朗的笑聲,才知道他們也會這么幸福,從那之后,我就再沒有主動提起要回家,他們來看我,我也會躲在房間里,”略微停頓了一會,“聽到他們歡樂的聲音,甚至暗暗期盼,他要是不在了該有多好,那樣他們就還屬于我,是不是很過分?”自嘲地看著林夕。
他還有個弟弟,為什么從來沒聽他們提起過,就在她困惑的時候,墨晨又繼續(xù)陳述下去,“也許是我的期盼太強(qiáng)烈了,他不在了,真的不在了,我十五歲的時候,他生病離開了?!?p> 十五歲,他選擇住宿學(xué)校就是在十五歲,這一切會不會太巧了,果然,“他還那么小,他有什么錯,”就因?yàn)樗x開了世界。
原來他刻意遠(yuǎn)離,是因?yàn)橛X得自己害死了弟弟,他從不稱呼爸爸、媽媽,是因?yàn)橛X得自己害他們失去的兒子,他覺得自己對不起弟弟,對不起家人,才會用這樣的方式來懲罰自己。
這十多年,他一直背負(fù)著這樣的罪惡感,還要被所有人誤會,“那不是你的錯,當(dāng)時你還那么小,渴望得到父母的關(guān)心,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虑?,更何況,他的離開根本就不是你的錯,如果期盼真的有用,為什么還有那么多壞人依舊安穩(wěn)地活著?!?p> “你不單單在懲罰自己,也在懲罰他們,他們本來就已經(jīng)失去了一個兒子,你卻讓他們又失去一個兒子?!?p> 墨晨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靜靜地看著她,“他都已經(jīng)離開了,我憑什么還要奪走屬于他的東西,”突然站起身來,“好了,天色不早了,趕緊回去休息吧!”
他能夠把藏在心底的秘密說出來,應(yīng)該已經(jīng)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林夕也知道這十多年的心結(jié),不是她隨便說幾句話,就能夠輕易化解的,只是默默地對著星空說出了自己的祈禱。
清晨告別許涵,兩人踏上了歸程,因?yàn)樽蛲淼膶υ?,墨晨顯得有些尷尬,林夕打算緩和一下氣氛,“咱們說好了,你不能再隨便把我丟在路上,這么遠(yuǎn)的路,又這么荒涼,我可走不回去?!?p> “我回去找你了,”墨晨平靜地解釋,林夕愣了半天,才明白他所說的回去找她是怎么回事?怪不得他那天會那么狼狽。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扯平了,”林夕微微一笑,“剩下的兩個月,我們和平相處吧!”
“好,”墨晨也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這大約便是一笑泯恩仇吧!
風(fēng)輕了,云淡了,一切都變得美好了,“林夕姐,你最近有什么開心的事嗎?”臉上總是掛著笑意。
“有啊!世界太平,”不用每天想著如何緩解他的為難,也不會聽到他莫名其妙的諷刺,這難道不是值得慶祝的事情嗎?
“夕,你是墨晨的助理對嗎?”突然有人叫住了她的名字,微微回頭,正是那天在餐廳見過的女子——許妤,“你好,許小姐,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到你的嗎?”
“太好了,墨晨約了我在這里見面,可是他手機(jī)關(guān)機(jī)了,我分辨不清楚方向,”許妤也是無奈。
“許小姐,墨總正在開會,我先帶您去辦公室休息一會,”然后對著齊飛點(diǎn)頭示意離開了。
林夕給她倒了茶水,就默默坐在位置上,卻不知道她一直在打量自己,“墨晨的脾氣那么古怪,你受了很多委屈吧!”
她的話有些突然,林夕微頓了一會,“沒有,”聽到這樣的回答,許妤忍不住笑了,“你大約是唯一一個覺得他脾氣不古怪的人吧!怪不得他會選你做助理?!?p> “這么開心,你們在聊什么?”結(jié)束會議的墨晨,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許妤的笑聲。
“沒什么?”林夕站起身來。
“對??!沒什么,”許妤附和地說道。
“你不是找我有事嗎?趕緊進(jìn)來吧!”兩人就移步到了墨晨辦公室,隱隱約約聽到他們好像提到了要去見長輩的事情,細(xì)細(xì)想來,他只有跟許小姐在一起才會變得很輕松,原來是有這樣的關(guān)系,估計(jì)這次見長輩,也是要討論他們兩人的事情吧!
他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自己應(yīng)該高興才對,怎么感覺會這么難受呢?以至于許小姐什么時候離開的她都不清楚,“你在發(fā)什么呆呢?趕緊給我倒杯咖啡,”墨晨拿著杯子站在她桌前。
林夕慌亂地緩過神,竟有一種想要逃離的沖動,她也確實(shí)這么做了,在墨晨異樣的目光中逃離了。
下班的時間剛到,林夕就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公司,一路上卻是神情恍惚,剛從公交車上走下來,就接到了他的電話,“你回家了嗎?”林夕愣了好久,“我還在路上,”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周圍,生怕他會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身邊。
“今晚的月色怎么樣?”他靠在椅子上,林夕有些疑惑,但是立刻抬頭看了一眼天空,“月朗星稀,還算不錯,”只是沒有鄉(xiāng)村的星空美麗。
他給自己打電話就是為了問這么無聊的問題嗎?似乎是過了幾秒鐘,突然地開口,“小心看路,”林夕抬頭地瞬間,就發(fā)現(xiàn)近在眼前的水洼,心中不免一驚,“你在那?”
墨晨淡淡地開口,似乎有點(diǎn)所答非所問,“習(xí)慣了,”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有那么多的小動作,而他卻記在心中,才會那么自然地說出剛才的那些話。
從那之后兩人就再也沒有說話,卻誰都沒有掛斷電話,“你到家了,”就在林夕再次愣神的時候,墨晨緊皺著眉頭,“開門的聲音?!?p> “哦,你要是不說,我還真的沒有注意到,”林夕有些愣愣地敘述。
“你先休息吧!”墨晨輕輕地開口。
她下意識地詢問,“你在做什么?”
“我還有工作要忙,”墨晨回頭看了一眼打開的電腦。
林夕將背包放在一旁,“既然你要忙工作,為什么和我打電話?!薄皼]有什么,只是工作累了,想要放松一下,”真的只是為了放松心情嗎?還是說他在意她白天的失態(tài)。
“林夕,不要瞎想了,好好睡覺吧!”都已經(jīng)凌晨了,她卻還在胡思亂想。
好不容易迎來了周末,就在她打算好好休息的時候,“小心點(diǎn),這些都是易碎的東西,慢點(diǎn),這些東西放在這里……,”猜得沒錯,隔壁在搬家呢?
不知這位新來的鄰居究竟是何方神圣,看來她應(yīng)該好好去拜訪他,最近這段時間,已經(jīng)嚴(yán)重影響了她的睡眠時間,也間接地影響了她的心情,雖然心中滿是抱怨,卻依舊在這種折磨中度過了一天。
她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剛走進(jìn)陽臺,正好遇到那抹身影從陽臺走進(jìn)房間,她怎么感覺這抹身影有些熟悉呢?樓下傳來車子鳴笛的聲音,夜色很涼了,林夕只待了一會兒就返回房間了。
沒有了噪聲的清晨,本應(yīng)該肆意享受睡眠帶來的幸福,只是當(dāng)晨光灑在臉上的時候,她竟然神奇般睜開了雙眼,可惡的生物鐘,林夕無奈地著將被子蓋在頭上,想到自己似乎應(yīng)該要去超市了,又掙扎著爬起來。
“你是剛逃難出來嗎?”忽然感覺有人拉住了衣領(lǐng),驚訝之余,卻覺得這道聲音有些熟悉。
在回頭的瞬間就看到了許涵,自那天在村口告別,已經(jīng)過去了半個月的時間,晃著手中還未來得及放進(jìn)購物車的零食,“好巧??!”
許涵皺眉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零食,慢慢放開了她,與她拉開了一定距離,“是好巧,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然后順勢將她手里的零食放回了貨架上,其神態(tài)平淡如水,其動作行云流水。
林夕反應(yīng)了一會,“你怎么會在這里?”他現(xiàn)在不應(yīng)該在村子里嗎?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
許涵無奈地笑笑,俯身拿起了剛才丟下的零食,仔細(xì)翻看了半晌,然后放在了空蕩蕩的購物車?yán)?,“你難道不知道學(xué)生要放暑假嗎?”
“哦,”只是為什么會這么巧,他會出現(xiàn)在這家超市里呢?“怎么沒有聽你提過你家在A城?!?p> “你沒問??!”
“確實(shí)是,”這樣想著竟然忽略了手上的動作,直到他的聲音再次出現(xiàn)在她耳邊,“你買這么多泡面,是打算開泡面館嗎?”
林夕這才注意到購物車?yán)镆呀?jīng)堆了好多同一種口味的泡面,有些尷尬地笑笑,“等我開張的時候,請你去吃,”回神間就看到他的購物車?yán)锒褲M了廚具,蔬菜,水果,也忍不住打趣,“你買這么多用具,是打算開餐廳嗎?”他咳嗽了一聲,“等我開張的時候,請你去吃,”說著兩人相視一笑。
“我已經(jīng)買好東西了,去結(jié)賬了,”林夕也說不上來,就是總覺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對。
許涵望著她的背影,露出了輕快地微笑,“正好,我也買完東西了,去結(jié)賬吧!”說著率先推著購物車離開了。
在之后的時間里,林夕明白了在超市相遇不但是開心的事情,也是尷尬的事情,她出來的時候忘記帶錢包和手機(jī)了,而且,這里她只認(rèn)識許涵。
在經(jīng)歷了內(nèi)心強(qiáng)烈的掙扎之后,還是硬著頭皮走到許涵身邊,偷瞄了一下周圍的人群,示意他附耳過來,“能不能麻煩你借我點(diǎn)錢,我出門太急,忘記帶錢包了,”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怕他不同意,“你放心,我一定會還你的,”畢竟才見過幾面而已。
許涵自然地將她購物車的東西拿到了柜臺上,對著收銀員致以一笑,“這些,請幫我一起結(jié)算,”回頭看了一眼還愣在原地的林夕,輕快地提醒,“趕緊過去裝東西吧。”
“哦,”林夕急忙跑了過去,將腦子里尷尬的想法刨除。
“那個,不管怎么說,今天的事情謝謝你了,等我回去,就把錢轉(zhuǎn)給你,”兩人已經(jīng)從超市走了出來。
“不用了,”他輕快地開口,然后接過了她手中的袋子,朝著不遠(yuǎn)處的車子走去,瞬間消失的重量,讓林夕舒緩了許多,隨即也意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慌忙地跟了上去,“那個,你不用送我,我家離這里很近,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他沒有說話,只是將袋子放在了后座上,然后將她塞進(jìn)了副駕駛,自己繞過車子坐在了駕駛室里,鎖門,露出了標(biāo)志性的微笑,“地址?”
林夕目睹了他的一系列動作,這怎么好意思?“真的不用麻煩你,我家離這里很近。”
“地址?”許涵依舊微笑著看著他,隨即踩了油門,在車子啟動的同時,聽到了林夕的聲音,“XXX小區(qū),”神情渙散的她,自然沒有注意到他得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