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晚風(fēng)很柔情,很容易讓人沉醉其中,風(fēng)輕拂過發(fā)絲的感覺,就像是戀人的低語,讓人心動不已。
林夕似是不經(jīng)意地看了一眼手機,這頓飯吃了將近三個小時,可是今晚的主角卻遲遲沒有到場,不禁暗生抱怨,雖是如此,嘴角卻依舊掛著笑容,因為這里的每個人,都不是她能夠輕易得罪的。
“愣著做什么?趕緊再敬趙總一杯酒,”孫經(jīng)理催促地開口,眼底深處流露出責(zé)怪,林夕微微點頭,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站起身來,“趙總,這杯酒我敬您?!?p> 還未等趙總有所回應(yīng),包廂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眾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自然而然忽略了她。
林夕舒了一口氣,今晚的主角終于到了,臨時被拉來救場,只聽說是位姓墨的年輕企業(yè)家,不過這些都與她無關(guān),她只想趕緊簽到合同,回家好好睡一覺。
“有些事務(wù)要處理所以來得晚了,還望各位見諒,”墨晨的身子進入包廂的瞬間,就瞥見端著酒杯的林夕,淡綠色的短裙,燙染過的秀發(fā),殷紅的嘴唇,足足愣了幾秒,才將記憶中清秀的女子與眼前濃妝艷抹的女子重疊在一起,不覺得握緊了拳頭,她怎么能就這樣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怎么能如此的不在乎他。
“墨總事務(wù)繁忙,我們自然都是能理解的,就只是辛苦墨總了,”孫經(jīng)理上前搭話,他又恢復(fù)了往日的神態(tài),只是眼眸深處閃過的那絲厭惡,卻印在了林夕的腦海里。
不免得一笑,姓墨,她怎么就能理所當(dāng)然的以為他不會回來呢?看來命運真不是個東西,想見的時候見不到,不想見的時候偏偏出現(xiàn)在你身邊。
這個墨晨果然不按常理出牌,竟然將三家想與他合作的公司全部約在此處,“今晚這個合同至關(guān)重要,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拿下來,一會你多陪他喝幾杯,”孫經(jīng)理小聲地囑咐林夕。
林夕點點頭,并沒有搭話,今晚就算她喝到吐血,也絕對不會拿下合同,他那樣驕傲的人,怎么能允許被欺騙呢?透過窗子隱約能瞥見自己的身影,如今的樣子就連她自己都覺得厭惡。
“墨總,這位是我們公司的林夕,早就想與您好好喝上幾杯呢?”孫經(jīng)理將林夕拉到墨晨身旁,一臉諂媚的笑容,早在墨晨進門的時候,孫經(jīng)理就已經(jīng)注意到他看林夕的表情了,心中暗暗竊喜,看來今晚的合同有眉目了。
“墨總,我敬您,”林夕舉起酒杯,微笑著與他對視,只是她當(dāng)真對他久仰大名嗎?自然不是,她甚至不知今晚的主角是他,可是就算知道了她能選擇不來嗎?或許……會吧!
“墨總,”她竟然能夠面帶微笑地喊出這兩個字。
“林夕,你果然夠狠心,”墨晨的嘴角閃出了一絲冰冷的笑意,慢慢舉起自己眼前的酒杯,“既然林小姐如此海量,不如這杯酒就請林小姐替我喝了吧!”
就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報復(fù)她嗎?那他成功了,林夕將手中的酒杯送到嘴邊,然后仰頭飲下,那酒水碰觸舌尖,穿過喉嚨,灼熱的感覺瞬間充盈了她的胃,她的身體,甚至是她的思緒。
她費力地舒展開緊皺的眉頭,自然地接過他遞過來的酒杯,“既然墨總這么看得起我,那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p> 那自如的神態(tài),與三年前轉(zhuǎn)身離別時一樣,一樣地讓人煩悶,墨晨上前奪過她快要碰到嘴邊的酒杯,一飲而盡,隨后坐在椅子上,表情冷漠地看向了林夕,“這杯酒算是我向林小姐討個人情,”微微停頓了一會,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不如就由林小姐替我給各位敬酒,我想林小姐應(yīng)當(dāng)不會拒絕吧!”只是誰都沒有注意到他握住杯子的手已是青筋暴起。
林夕還未等開口,一旁的孫經(jīng)理卻已經(jīng)替她答應(yīng)了,“能給墨總幫忙,這是她的榮幸,”她怎么能有合同重要呢?人與人之間的情分,她不是早就看清楚了嗎,還矯情什么?
“我敬您,趙總,”一飲而盡;“我敬您,沈總,”辛辣無比;“我敬您,高經(jīng)理,”如鯁在喉……,這一杯杯酒就這樣進到了林夕的胃里,他沒來之前,林夕就已經(jīng)喝了許多,如此也就不在乎,既然要醉,就醉的徹底吧!
酒過三巡,終于有人提及合同的事情,“墨總,關(guān)于這次的合作,我們公司準(zhǔn)備了以下幾個方案,您若是有什么不滿意的,我們再另行修改?!?p> “墨總,此次合作,我們公司有獨特的優(yōu)勢,不僅能為貴公司提供原材料,還有專門的設(shè)計人員能夠從旁協(xié)助?!?p> “墨總,您看這次的合作?”孫經(jīng)理也已將準(zhǔn)備好的策劃遞了過去,在場的這幾位,那一位不比墨晨年長幾歲,可是為了簽到合同,態(tài)度都是恭恭敬敬,林夕不免輕笑,“利益面前果然最見人心?!?p> 別人都是越喝醉思緒越混亂,林夕卻偏偏越喝醉思緒越清晰,墨晨透過眾人看了一眼滿是鄙夷目光的林夕,用手指輕輕指了指她,又指了指她旁邊那瓶似血的紅酒,“林小姐若是將那瓶酒喝了,這份合同就歸你了?!?p>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不解,他為何如此草率就做了決定?他為何要跟著一個小小的員工過不去?孫經(jīng)理卻是眉飛色舞,就知道今晚有林夕,必定能拿下合同。
那貪婪得意的目光真惡心,可不也正是他給了自己一份工作,林夕整理了一下思緒,“那我就先謝過墨總了,”費力地站起拿起了酒瓶,“我敬墨總,”辛辣的酒水再次與舌尖觸碰,流入了喉嚨,灼傷了她冰冷的內(nèi)心,無論是否自愿,她始終虧欠過他,況且她需要這份工作。
一瓶酒竟然真的見了底,墨晨忍住心中的怒火在合同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我還有事,就先行離開了,”他怕他再待一會,會忍不住想要上前把她掐死。
墨晨憤怒離去,這酒席也就失去了價值,大家自是紛紛散去,只是今晚的這場對峙怕是也會傳開。
孫經(jīng)理心滿意足地望著眼前的合同,“林夕,你這次真是立了大功了,回頭我定會好好獎賞你,”這句話林夕卻是相信,這些年他總算是沒有虧待自己,不過這本就是她應(yīng)得的,“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今晚辛苦你了,”寒暄了幾句便歡喜著離開了。
夜晚的風(fēng)很涼爽,林夕的眉頭緊皺,額頭有汗珠隱隱滴下,終于還是忍不住了,她跑到垃圾桶附近,將隨身攜帶的垃圾袋找了出來,嘔……嘔……,今晚喝的酒,吃的東西應(yīng)該都吐出來了,不過吐出來總比惡心難耐要舒服。
林夕將垃圾袋丟進垃圾桶,整個人靠著垃圾桶旁邊的垂柳,又掙扎著從包里取出礦泉水漱口,她整理了一下散落的頭發(fā),終于覺得清醒了許多。
胃開始隱隱作痛,卻不知這所有的一切都被不遠(yuǎn)處的那人看在眼中,她就是如此作踐自己,疾步走了過去,居高臨下地望著她,滿臉的怒氣,“原來你也有這么狼狽的時候,只是不知林小姐這次又在準(zhǔn)備陷害誰呢?”說著還四處打量著,似乎在尋找那個他心中的倒霉之人。
皮鞋,西裝,白色襯衣,灰色領(lǐng)帶,這身打扮還真的挺適合他的,林夕悄悄用手扶住了樹干,“墨總不是早就離開了嗎?”僅是須臾間,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墨總是特意等在這里看笑話呢?那恭喜墨總了,”費力地扯出了一絲微笑。
蒼白的臉龐哪里有半點血色,“林小姐,你這是打算裝作不認(rèn)識我嗎?”墨晨的眸色又深沉了許多,“怎么會呢?我剛才可是替墨總喝了好多酒,改日記得還我這份人情,”林夕轉(zhuǎn)身打算離開這里,他神色一緊,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怎么會這么瘦,好像一不小心就能將她的手腕折斷,手指下意識的顫抖了一下,如今的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他為什么要對她心存憐憫,他為什么會覺得心痛,“林夕你不要在那里裝傻,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
林夕回過頭來,輕輕地推開他的手,面帶微笑地開口,“你應(yīng)該慶幸我活成了這般模樣,才讓你有機會能夠侮辱我,”她的手指順著他的手臂一點點移動,最后停留在他的心房,因為喝酒的緣故,她的指腹涼的徹骨,那寒氣浸入了他的心肺之間,她的指尖逆時針的打轉(zhuǎn),“看到我如今這般模樣,有沒有覺得特別解恨,是不是心中的怒火都消失了?!?p> 他緩緩露出了笑容,右手慢慢地附在她放在他胸前的手上,輕輕地握緊了她的手,然后狠狠地甩開。
林夕的身子猛然后退,所幸穩(wěn)穩(wěn)地靠在了樹干上,只是后背與樹干的碰觸之處,隱隱傳來些刺痛感,“解恨,怎么會呢?”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嘴唇輕啟,“不過你如今這副樣子倒是罪有應(yīng)得,我只是在感嘆上天是公平的,做錯事情終是會受到懲罰,”她當(dāng)初做了那樣的事情,又一聲不響的離開,讓他一人困在痛苦之中。
林夕也附和著一笑,“你說得對,做錯事終是會受到懲罰,那如今我的懲罰你已經(jīng)看到了,要是沒有什么事,我就先行離開了,免得惹墨總不開心?!?p> 她怎么能夠絲毫不在意?她怎么能夠如此的理直氣壯?“當(dāng)初做錯事情的人是你,你如今的委屈又是做給誰看?”他冰冷的聲音里夾雜著怒火。
“你說得對,當(dāng)初做錯事情的是我,我現(xiàn)在也接受了懲罰,你要是覺得還不解恨,就再打我?guī)紫?,你放心我保證不還手,”林夕湊上前去,閉緊了雙眼,大約是醉的厲害了,才會做出這么幼稚的舉動。
墨晨后退著與她拉開了距離,“林夕,以后你若是再敢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保證會掐死你,”他真的厭惡她現(xiàn)在的樣子,沒有一絲停留地轉(zhuǎn)身離開了。
他還是回來了,但她卻已經(jīng)回不去了,林夕望著他的背影笑著,只是在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之間,眼角卻又不自覺濕潤了,林夕用手指輕輕擦拭了淚水,喃喃自語般開口,“看來我真的喝醉了?!?p> 忽然,她身體一晃,整個人差一點失去重心,林夕俯身將高跟鞋脫掉拿在手里赤腳走著,“林夕,你終于可以回家睡覺了,”度過了白日的水泥路,還保留著余溫,林夕竟然覺得很舒服。
林夕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了家中,只是簡單地洗漱了一下,就躺在了床上,很餓,但是已經(jīng)沒有力氣了,林夕將被子抱在了懷里,“睡吧,睡著了就不會覺得餓了”。
喝了那么多酒胃里怎么會好受,林夕終于還是在黎明時醒來了,天光微亮,狹小的房間里依然是一片漆黑,她費力地坐起來,在房間里翻騰了一會,找出了一個白色的藥瓶,就著杯子里的冷水吞咽了下去,然后又縮回被子里。
漫漫長夜,墨晨卻沒有一點睡意,偌大的房間,微弱的夜燈,腦海里始終浮現(xiàn)著她蒼白的臉色,三年前,他遠(yuǎn)在異國談生意,卻收到冰冷的短信,“我們分手吧!”什么解釋都沒有,就迫不及待地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他一直以為她在某個領(lǐng)域里綻放耀眼的光芒,卻沒有想到她竟然過得這般狼狽,他想不通究竟為什么?那個整日素面朝天的女孩,會將自己打扮成那般模樣,那個從不屈服的女孩,會為了一份合同喝酒陪笑。
在見到她的那瞬間,他寧愿她活成她所期待的那般,至少那樣他能夠心安理得的恨她,而不是像現(xiàn)在一般,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內(nèi)心究竟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