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沒有幫過你!”述律太后憤怒的從寬大的黑色絲絨中舉起自己光禿禿的右手臂說:“我為了保住你的皇位可是斬斷了自己的一只手臂呢!”
“您那是為了我嗎?”耶律德光像被人用錐子戳了一下似的,一下子跳了起來,聲音也變得十分尖銳,他像是一頭孤狼一般嚎叫道:“您當時分明就是為了讓那些漢人閉嘴!”
“如果那些漢人沒有閉嘴,現(xiàn)在是你坐在這里嗎?”述律平憤怒的握緊了拳頭,乒乒的用力砸著手下的王座說:“該坐在這里的是你的哥哥!”
“那我是什么?我耶律德光難道不是父汗的兒子嗎?哥哥繼承皇位叫順應天理,弟弟繼承皇位叫母慈子孝,我吶?我同樣是你們的孩子,我應該怎么做?你既然都覺得我怎樣都無所謂,可以當我不存在,當時為什么要生下我?”
耶律德光壓抑在心中二十年的痛苦本就像埋藏在他心中的一團火焰,時時刻刻灼燒著他的靈魂和理智,對南戰(zhàn)爭的壓力和母親的歧視在這個瞬間讓耶律德光的理智失去了平衡,一下子爆發(fā)了出來。
“大汗可千萬不要這么說,五個手指伸出來還不一般長短,父母對孩子的心怎么可能完全平均?”一個年紀很大的契丹貴族站出來說,他雖然也姓耶律,但他完全和述律平站在一起,原因無他,耶律德光的中央集權已經(jīng)嚴重的侵害了這些契丹貴族們的利益,他們也希望早一些能夠將耶律德光從汗位上拉下,換一個徹頭徹尾的廢物耶律李胡去坐江山。
耶律德光的眼睛像刀子一樣,他憤怒的掀起桌子,朝著那群跟著他母親一起來找他質問的貴族扔了過去,桌上精美的金銀器皿,昂貴的細瓷花瓶還有幾只世間少有的水晶杯就這樣噼里啪啦的砸向了地板??催@群人四處逃竄躲避,耶律德光用手指著那些跟著述律太后過來的貴族咆哮說:“都給我滾,這是我和我母親之間的私事,不需要你們插手,不想死就都給我滾遠一些!”
“他們是跟著我來的,又都是你的長輩,你有什么資格叫他們滾蛋?”述律太后轉身走到了臺階之上,居高臨下的對耶律德光說:“怎么,你怕了?”
“我怕?呵呵。母親,我是在給你尊嚴!”耶律德光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咬牙切齒的說:“這二十年里你威脅我,逼迫我,不就是為了讓我給弟弟騰地方嗎?我告訴您,那不可能!我耶律德光即便是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父汗著想,我不會把皇位交給一個被母親寵壞了的,遇到事情只知道躲在媽媽懷里吃奶的孩子手里。母親,我最后再說一遍,李胡得不到皇位全怪你??!因為他永遠是個廢物,是你一點一點的養(yǎng)廢了他!”
“放肆!你給我住口!”述律太后的身體也開始微微的晃動,她一把抓住臺階一旁的憑欄,強行穩(wěn)住身體說:“耶律李胡是個懂得為所有契丹人謀求利益的好孩子,他不像你為了自己的私欲窮兵黷武,也不會愚蠢到被漢人抓住而迫使全體契丹人淪為中原人相互攻擊的武器。”
“這種不靠譜的流言蜚語,您也愿意相信?也是,這些流言的肆意傳播,沒人在背后煽風點火只怕也成不了什么氣候。”耶律德光眼帶輕蔑的笑了笑說:“南方的大晉正在風雨飄搖,他們?nèi)绻心f的這般厲害,怎么還要對我們契丹俯首稱臣?你們想點子的時候能不能帶上點腦子,說出一些令人信服的理由??”
“是嗎?那陛下該如何解釋我們契丹強大而戰(zhàn)無不勝的鐵鷂騎軍在陛下的帶領下,與大晉對決一敗涂地呢?”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者挺著他僵硬的后背說:“在陛下看來,不過是死了三萬士兵而已,這只是一場小小的失誤,勝敗乃兵家常事,可是,我們的兒子孫子死了就不能復生了呀!”
“就是!我們不想再繼續(xù)打下去了!”另一個契丹貴族大聲嚷嚷道:“我家死了足足八口人了!天天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稅收的了啊!”
“放肆!契丹的利益高于一切!”耶律德光轉身咆哮:“你的兒子性命金貴,難道我的兒子就不寶貴嗎?我的兒子也同樣在戰(zhàn)場之上為了契丹的利益奮勇拼搏!”
“好了,不要再吵了!翻舊帳沒有盡頭的!”就在耶律德光和大臣們針鋒相對的時候,述律太后已經(jīng)從悲傷中掙扎出來,放低了姿態(tài)帶著些許的哀求:“大汗,契丹是我與啜里只(耶律阿保機的小名)聯(lián)手打下的天下,這片草原我最熟悉,戰(zhàn)爭流出的鮮血已經(jīng)讓天上的神明哭泣,契丹無法再付出流血的代價。堯骨不管我們的關系有多么的僵硬,我都不想傷害你,畢竟你是從我身上硬生生撕下來的一塊骨肉??墒遣菰系膽嵟残枰较ⅲ也幌M醯さ囊磺芯瓦@樣被毀滅。既然南方的晉國人愿意主動送錢過來,這種好事何樂而不為呢?等過幾年大家休養(yǎng)生息之后,我不會阻止你下一次戰(zhàn)爭的?!?p> “母親,你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休息幾年?只怕幾年過后恢復元氣的根本不是我們契丹而是南方的中原人?。∵€有你們這些鼠目寸光的家伙們,別當井底之蛙了,睜開你們的狗眼好好看一看,南方到底有多么的富饒!”耶律德光氣憤的說:“我如今已經(jīng)把中原人打廢了,為什么要和他們和談!我耶律德光殫精竭慮努力了十幾年,為的就是給契丹人一片大大的疆土,讓我們契丹的男兒可以縱橫于天下。我耶律德光也要像之前那些中原神圣的皇帝一樣,組建世界上最強大的帝國,接受萬國的朝賀,我要讓我們契丹人站上世界的頂端俯視一切,將所有人都踩在腳下,尤其是那些無恥的中原人,他們將成為我們的奴隸。母親,我即將成功,你為什么要阻止我?”
“陛下的宏圖大志確實不錯,說起打仗我們契丹確實沒有怕過誰,可是說到統(tǒng)治一個國家,我們只怕落后那些中原人幾個世紀。”述律太后非常冷靜的說:“如今他們中原人自己的皇帝屁股下的寶座都多坐不穩(wěn)十年,堯骨你憑什么?”
“我可以殺光他們!”耶律德光的嘴角挑起一抹殘忍的笑,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