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以后,柴家的大門再次緩緩的打開,柴夫人的出殯隊伍在前,柴伯清的送嫁隊伍在后,兩支隊伍合并成為一支隊伍流水一遍緩緩的走出了柴家大門。
汴梁城的百姓紛紛夾道圍觀,有的窮人受恩于柴夫人的救濟,哭著相送。有的是世家官員富商之類的人,敬佩郭威夫婦一心為了中原,寧折不屈的精神紛紛在路邊搭靈棚路祭,這個汴梁城都是一片哭聲。
柴夫人沒有生兒子,因此年幼的柴叔平作為最小的孩子,走在最前面摔碗,撒錢,而柴伯清和高保融兩人緩緩扶靈而行。劉琛光讓人攙著走了幾段路,就不得不坐上了轎子,作為一個肚子老大的孕婦,沒有人挑劉琛光的禮儀。
站在劉琛光轎子外面神色木然被丫頭抱著走的小男孩,是劉琛光第一個小孩柴宜哥奶娘的孩子,母子兩人因為年紀合適被柴叔平選中成為劉琛光母子的替身,真正的柴宜哥現(xiàn)在躲在柴伯清花轎座位的藤編箱子里。
出殯的隊伍一直走到汴梁城門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桑維翰帶著一隊人馬擋在城門前面。
“怎么?桑相公這是不肯讓我母親如入為安了么?”走在隊伍最前面的柴叔平盯著桑維翰質問到。
“當然不敢阻擋……我是來祭拜郭大娘的……”桑維翰下馬回答,一揮手讓下人們捧出路祭的物品以后,又讓人捧出好幾顆血淋淋的人頭說:“膽敢冒犯郭大娘的白家賊人趁亂潛逃”多數(shù)已經(jīng)被捉拿歸案,首惡白薇已經(jīng)被凌遲處死,就用這些人的人頭來祭奠吧?!?p> 圍觀的人突然看見這么多血淋淋的人頭,忍不住驚聲尖叫起來,柴叔平毫無懼色的掃了幾眼以后說:“桑相公很遺憾吧,現(xiàn)在捧在您手里的白家人的頭顱,您更想捧在手里的,是我和我爹的人頭吧?人家都說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您這還沒辦完事就斬殺您的走狗,這以后還有人敢?guī)湍k事兒嗎?”
“呵呵,我桑維翰自認為為大晉殫精竭慮,無愧于天與地,你是個小孩,不理解我對大晉的忠心,我不怪你??墒且淮a歸一碼,郭大娘入土為安天經(jīng)地義,可是您的姐姐不應該此時出嫁呀,她的母親去世,理應在家為母親守孝至少一年才是?!?p> “我的姐姐也不愿才此時出嫁,是我們的母親要求她在靈前出嫁的!誰能忍心違背母親臨終前的遺愿呢?”柴叔平皺著眉頭背了一下母親的第七問,然后說:“桑相公難道要如我母親所問,要我姐姐違背對母親的孝心嗎?”
“這姓桑的實在是管的太寬了!”一個小販兒舉著扁擔大喊:“汴梁由他當家還有沒有王法了!”
“就是就是!人家愿意嫁女兒關他屁事!難道他就是王法本法嗎??!”
“之前就逼死了郭家大娘子,今天他又想逼死誰?坐在宮里的官家為什么不管管他?”
桑維翰看周圍憤怒的人民群眾,搖了搖頭說:“我當然不敢如此要求,只是您的母親確實有在發(fā)問,問我敢不敢阻擋孝女從母命靈堂出嫁,但她并未要求她女兒靈堂出嫁呀?或許她和你們說過了,可是我卻一個字都沒聽見呢……”
圍觀群眾不禁陷入了一陣沉默,雖然覺得桑維翰這么說著實有些鉆空子臭不要臉,但他找的理由確實立住了。
就知道桑維翰會過來抓這個漏洞,柴叔平皺了皺眉頭,忍不住滾下了一滴眼淚,她年紀雖然小,但能看出長大以后一定么相貌極美,美人含淚自然能讓更多人感到心痛。
柴叔平看桑維翰忍不住露出了非常得意的表情,不禁對桑維翰的智商抱以極大的同情,她掉眼淚是因為想到了為了給自己和姐姐謀生路的柴夫人,算無遺策殫精竭慮的柴夫人。
柴夫人知道聰明人總是會挑選最便捷最正確的道路去走,只有傻瓜才會南轅北轍,桑維翰并不蠢,因此彼此都是聰明人,才更加容易下套。
柴夫人確實什么都沒說就自盡了,她留給桑維翰一個破綻鉆,免得他真的動起其他的歪腦筋,自由發(fā)散思維,誰知道能產(chǎn)生什么樣子的餿主意?
還是定向狙擊,先下個套再引誘上鉤最后反戈一擊比較好。
眼看桑維翰「不敢阻止孝女出嫁」的大話已經(jīng)說出口,王仁裕默默從隊伍里面走了出來。
“桑相公,郭家大娘確實沒有遺言當著您的面說出口,但她留下了書信。”王仁裕從懷里摸出一封信當眾宣讀了一下說:“或許桑相公會想說,我手里這封書信,印鑒是假的。不過,昨日相公們已經(jīng)見過柴夫人另一封書信了,想要判斷筆跡是否是同一人所寫,想必對各位來說并不算難。”
“你算哪根蔥!也敢在宰相面前當眾喧嘩?”桑維翰的一位下屬一聽王仁裕手里有書信就趕緊想把他給壓制住。大聲喝罵到。
“鄙人不才,姓王,名仁裕,字德葷……不知先生您尊姓大名是?”王仁裕拱手輕笑道:“柴夫人去世前,委托我為證婚人,她既然將女兒出嫁的事情托付給了我,那我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不然即便我一頭撞死在這汴梁城,也無顏面對逝去的郭家大娘了。”
路邊圍觀的世家百官聽說這人是王仁裕的時候全都驚呆了,他們之前見這老頭一身仙風道骨,有聽說他是柴叔平的先生,已經(jīng)覺得這位應該是個很有學問的人,但是誰也想不到當代文豪能貓在汴梁好幾年,默默無聞的給柴叔平當教書先生啊……
桑維翰皺著眉頭,眼睛緊緊盯著王仁裕,他看得出來這個王先生確實是那個貨真價實的王先生,但是他又不愿意就這么放手。
柴叔平看桑維翰神情猶豫,上前一步說:“桑相公,我姐姐出嫁離開,我們大晉不過是少了一個南平世子做人質罷了,不過您不要光著眼于眼前,您也想想這其中的利弊啊?!?p> “有什么利弊呢?”桑維翰皺著眉頭問。
“南平不大,即便是對大晉不恭敬些,但他能作妖的份額有限,可是南方的唐國卻不是那么好打發(fā),想必您也聽說了南唐派人去往北方和契丹人勾勾搭搭。我姐夫說他們南平截獲了南唐沿著水路向契丹的運送的朝貢,不是絲綢茶葉就是磁器寶石。您知道的,南方產(chǎn)的絲綢茶葉可都是契丹人特別需要的東西,這南唐要是和契丹一條心了,我們大晉再叫「爹地爹地好爹地」還有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