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虛秘境中的時空境圍比起凡間過得還要緩慢,少婈在秘境中的一番遭遇也不過是凡塵間一盞茶的功夫??墒俏厚挫舆€是耐不住這一盞茶的時間,顧不得自己平日里端著的儀態(tài),趴在殿門邊透過門縫朝里面觀望著,嘴上問道:“蘅汀,少婈她如何了?可需要什么藥材,朕著人去取?!?p> 蘅汀本就一心緊張著少婈的傷勢,又因為費心救治后卻遲遲不見少婈醒轉(zhuǎn),已經(jīng)滿心急惱,聽到魏翊煊如此焦灼的問話,面上自是不悅,但又不想駁了魏翊煊的面子,只得回應(yīng)道:“陛下莫要著急,您且去休息吧,這里有我守著,您大可不必杵在這里。”
“少婈受了如此重傷,朕哪里能睡得安穩(wěn)。不如讓朕進去瞧她一眼……”
蘅汀不等魏翊煊說完便打斷道:“陛下進來瞧姐姐一眼便能讓姐姐好全了嗎?若是如此,我還費心費力做什么?!?p> 語氣雖是不耐煩,但魏翊煊也無可反駁,畢竟這寢殿內(nèi)外也就是蘅汀厲害一些,若真是惱了她,必然會影響到對少婈的救治。于是魏翊煊只得悻悻道:“那你就盡心醫(yī)著吧,朕等著便是?!币慌哉局膶m人內(nèi)侍見主子如此吃癟,不覺有些驚訝,卻也不敢吭氣。
澤杞收拾了些瓶瓶罐罐放在木匣子里,臨出門前,突然頓住腳步站在藥廬門口朝著南邊望了望,希羽隨在他身側(cè),也順著方向看過去,卻不知他在看些什么,便溫言問道:“澤杞師兄在看什么?”
“蘅汀托你過來時有沒有說要跟我?guī)煾附淮环??”澤杞微微頷首淡淡回問向希羽道。
“你師父?”希羽詫異一聲,轉(zhuǎn)而一想才知道是說鬼帝郁壘,于是便搖搖頭道:“二姐倒是沒說,只讓我早些找你過去?!?p> 澤杞聽此便將目光從向南的方向收回來,面上稍稍親和了些,便對希羽道:“如此便好,你來之時也未對旁人說所為何事吧?!?p> “那自然沒有,一入山門便直接來找尋你了。也不過是告訴了一個小仙子說要來找你罷了?!毕S鹫f道,不知為何,雖然瞧著澤杞冷冷淡淡的,但對著他總是不由得話多了起來。
“那便好,我們早些去吧?!睗设教Р较蚯白咧OS鸨憔o跟著去了。
上了云輦,離了山門,身后那桃粉色的山巒逐漸遠(yuǎn)了去,凌駕于云端之上,御風(fēng)而行,希羽雖與澤杞站的近了些,卻還不如方才來時自己一個人愜意,想說些話調(diào)節(jié)調(diào)節(jié)氣氛,卻見澤杞目不斜視的朝前看,完全沒有與自己說話寒暄的意思,希羽便只好緘默不言起來。
澤杞向來待人冷淡,常年寡言少語,何況對著一個只見過一面的姑娘家,也不知要說些什么,他雖然目不轉(zhuǎn)睛的向前看著,卻也留意到希羽的尷尬和局促。于是過了半晌,便頭也不回的說道:“我那藥箱里帶了些花蜜制成的糖食,你若是覺得無聊,便拿來吃些打發(fā)打發(fā)時間?!?p> “啊,倒是沒覺得無聊,師兄是覺得無聊了嗎?”希羽被澤杞這突然發(fā)聲的一問嚇了一跳,轉(zhuǎn)而笑著反問了一句道。
“我也沒覺得無聊,只是有些擔(dān)心少婈的傷勢?!睗设降f道,語氣雖是平和,但還是有著些微的擔(dān)心。
“長姐道行高深,想來也不會因為一記刀傷而損耗太多,二姐也趕去宮里用隨身帶著的藥醫(yī)治了一番,師兄到了再看看也好?!毕S鹫f道,不由得又把話說多了些。
“你說少婈是受了刀傷?還被挪去了宮里?”澤杞不由得蹙眉問道,“難不成是在宮里受的傷?”澤杞自顧自地斷定道,心里卻充滿了疑問,想來憑著少婈的道行在凡間游歷并不至于受此重傷的,至于又是什么法器能輕易傷了她呢。
“我也只是聽說了一番。具體如何還是要等長姐醒了才知道。”希羽搖搖頭無奈道,見澤杞如此擔(dān)心的神色,心里竟有些微酸起來,或許眼前人的冷面也有著對少婈的心熱。于是希羽便打開藥箱,找尋到花蜜香丸吃了兩顆,微甜芬芳的味道從喉嚨里滑過,也許多吃上幾顆,便可以解了內(nèi)心的微酸,只是希羽也想不明白到底酸些什么。
峰巒回環(huán)往復(fù),延綿無絕,茂林深叢,綠意盎然,一片林子里橫躺著一個青衣少女,睡得似乎很是酣甜,微風(fēng)拂起她鬢角散了的青絲,映在白皙的面容上,清麗的相貌本不該出現(xiàn)在這荒山野嶺處。一頭過路的小獐子看見少婈躺在此處,便停下來湊到少婈身邊,大約是見她生得好看又親切,索性便跪下來輕舔了舔少婈的臉頰,企圖喚醒她來。
少婈正睡得香,覺察到臉頰被舌頭舔過的觸感,夢中還以為是玄珀倚在身旁,便輕笑著夢囈出聲道:“玄珀,莫鬧,讓娘親再睡會兒?!?p> 小獐子哪里曉得這少女在說些什么,只是想著她為何還不肯醒來,便又舔了舔。
“哎喲,你這小家伙……”少婈意識漸漸清明,卻懶得睜眼,只是伸手將那舔著她的東西反手擒住,卻不由得一驚,這東西只是一個頭便要比玄珀大了一圈,更何況她在這秘境中又如何能遇到玄珀。“你是誰!”少婈趕忙坐起來往旁邊側(cè)了側(cè)身子,她周身帶著的防備之意也將小獐子嚇退了好些步。
少婈定睛一瞧見是一頭年幼的小獐子,看著人畜無害,便卸下了防備,舉目四望了一番問道:“這是何地?”問出口后才覺得是自己白問了,這小獐子怕也是個不會說話的家伙,想來這境地怕是已經(jīng)到了第二個秘境了吧。
小獐子見少婈并無敵意,便又往跟前湊了湊,好奇地打量著少婈,心中大約是想著這種樣子的活物倒還沒見過。少婈覺得有些口渴,便站起身子來朝著四下里望了望,只是眼下皆是林子,樹木草叢,郁郁蔥蔥,也不知哪里會有水源了。少婈這般琢磨著,奈何嘴唇已經(jīng)干燥的快要脫了皮,只好探出舌頭輕舔了舔,小獐子抬頭望著少婈這舉動,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便銜著少婈的裙角往前扯了扯。
少婈本想著問些什么,只是已經(jīng)口干舌燥了,而且與這小家伙并不好溝通,索性便跟著走了。沿著一條被野獸蹄爪踩踏出的路徑向前行著,不出片刻,少婈耳邊便聽到了流水的聲音。轉(zhuǎn)過一片林子便見到了一條流水潺潺的溪流,少婈心下大喜,忙跑了過去。
少婈歡歡喜喜的捧著溪水喝了一通,面頰上也點染了些水滴,陽光照射下透著晶亮,小獐子見少婈算是得償所愿,便俯身晃了晃腦袋,然后轉(zhuǎn)頭便跑開了。少婈見它的身影沒入林海中,嘴角浮起的笑意漸漸收斂起來,雖然還不知道目前這秘境又有什么兇險,但是相比之前而言,遇到的小動物卻是善意溫和的。
正想著,忽然覺得剛喝下的溪水于喉嚨中滋生出一股淡淡的桂花香,這山野爛漫,草木蔥郁,一片新綠之下,卻是個分明的春日,只是這秋意濃時才有的桂花香怎會出現(xiàn)在此呢。少婈也不做多思,便對著一汪平靜的水洼理了理發(fā)髻,繼而沿著溪水流來的方向走著。
不遠(yuǎn)處有一片晶亮的物體落在一處,在陽光下泛著光彩,空氣中也彌漫著一股桂花香,只是這香氣中夾雜著些微的腥氣,像是從那堆東西上散發(fā)出來的,于是少婈耐不得一腔好奇和疑惑,朝著那堆東西走得近了些。
少婈定睛一瞧那堆東西,竟然是一堆深青色的鱗片,那鱗片光澤如翠玉,每一片都如玉盤一般,少婈哪里見得過這般碩大的鱗片,也不知到底是龍還是魚脫落下來的,這境地若是真有這般龐然大物,怕是要比白虎神君守著的金境兇險多了。
少婈蹲下身子拈了一片鱗片在手里打量著,卻見鱗片根部帶了絲血跡,想來是剛脫落不久,還帶著原主的鮮血,少婈又嗅了嗅,一股濃郁的帶著腥氣的桂花味直入腦門,熏得少婈一陣反胃。活了九百多歲,竟不知這鱗片的主人是何方神圣了。
“唰——”一陣聲響掠過山林呼嘯而來,帶著強勁的風(fēng)險些要將少婈拂倒在地。倒真是不禁念叨,怕什么來什么,少婈心下想著。于是耐著強風(fēng)睜開雙眸卻看見一條形體如蛇一般的角龍當(dāng)空而下,似要撲過來,雖然那角龍盤桓于空中,卻也能判定它的大小,這深青色的龍身……莫非便是這鱗片的主人。
自古龍蛇不分家,此言倒是不假,那角龍將要落地時便如巨蛇一般將少婈盤繞在中間的空地上,此時就算少婈能化出真身,于它面前也不過如蚯蚓一般大小。
少婈自知自己不過是一條從虺蛇修煉而成的蛟龍,論血脈自然不屬于龍族正統(tǒng),論資質(zhì)更是與龍族相差甚遠(yuǎn),若是此時朝著這條巨大的角龍行禮參拜稱呼其為先祖,倒是有些阿諛諂媚,若是不恭敬相待,恐怕是要被其弄死在這秘境之中的。總而總之,少婈心里也是認(rèn)定了自己較量不起這巨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