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經(jīng)一番冷徹骨，怎得梅花撲
昭陽殿
從麗妃處用膳回來的黎禹蕘，在桌案前批閱著奏折，不得不說，他的確是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以精明的決策，和強硬的手段，使得朝中原先還不太服氣的眾皇子及對他不時冷眼的文臣武將也漸漸歸心了，只是對崔相一家這事雖有異議，但是大多數(shù)人還是抱著事不關(guān)己或是免得引火燒身的態(tài)度，都閉口不談，只有幾個交好的大臣在暗暗唏噓。
哎，扯遠了。
這時，秦奎領(lǐng)著兩個侍衛(wèi)進來了
“奴才參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三個人匍匐在地上，等著他們君主的反應(yīng)。
“都起來吧，說說那件事！實話實說，若有半句虛言，小心你們的腦袋”依舊是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語調(diào)。這時，其中一個侍衛(wèi)上前一步，鞠了一個躬，道“：回陛下，奴才就是今天早晨在靜言宮當值的侍衛(wèi)，今天早上的事情是這樣的，侍衛(wèi)從頭至尾，繪聲繪色地說著，時不時還加以動作，而那個穿著一身黑袍的男子，負在身后的手暗暗捏的緊緊的，面上卻不動聲色。
他們還原了整件事的經(jīng)過：
靜言宮外，靜悄悄的，雪花在輕輕飄落，而靜言宮落敗的院子里，正在熱火朝天地上演這一場好戲......
崔錦繡剛剛吃著早膳，這是一碗清粥，很清，外加一碟青菜，菜葉又冷又硬，不過對于現(xiàn)在的情況來說，這已經(jīng)算是好的了，現(xiàn)在她只求吃飽，飯菜不搜就好。看著這些，她嘆了口氣，把粥喝得呼呼直響，這也是她和芝清在冷宮的小樂趣，叫苦中作樂。只是這粥還沒喝完，就聽到了外面的騷動，兩主仆不約而同地扭頭向門外看去，只見門外的兩個侍衛(wèi)在跟兩個衣著華麗的女子說著什么，那兩個女子拿著暖手爐站在那，頭仰得老高了，很是目中無人，而那兩個侍衛(wèi)則笑得一臉媚餡，連忙開門迎著了那兩個女子進到了院子里，她們走得很慢，把地上的積雪踩得嘎吱嘎吱直響，其中一位女子，淡粉色的華衣裹身，外披著杏色的裘絨，洽淡好處露出優(yōu)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還有那價值不菲的紅瑪瑙項鏈，畫著精致的梅花妝，抬著頭四處打量，邊走邊咯咯直笑“：還真是落魄，這院子還真是落敗，別說沒什么好看的盆景盆栽的，連這幾顆樹都是歪脖子樹，呵呵，還有啊，這地上的積雪都沒人給掃掃，哎~~還真是太可憐了，姐姐，你說是不是？”說著她轉(zhuǎn)過頭跟旁邊一位枚紅色宮裝，頸間圍著雪白的裘絨也是精致梅花妝的女子繼續(xù)說著“：你說，她堂堂一個相府千金，從小錦衣玉食的，之后又嫁到王府當側(cè)妃，雖說是側(cè)妃吧，可吃穿用戴我聽說比當時的王妃要好上三分還不止呢，再后來隨陛下進了宮，封了皇貴妃，尊貴的像皇后一樣，羅皇后歿了，直接成了皇后，風(fēng)光無限吶，可誰承想，現(xiàn)在卻落得這么個下場，呵呵，真是好笑！”故意提高聲音分貝，聲音里充滿了譏諷和嘲弄，說完還那手帕輕輕捂著嘴，呵呵地笑著。傍邊那女子，也跟著訕笑起來“：柳妹妹，怎么說話呢！你沒看見那還有一顆梅花樹嗎？雖說開的不怎么樣，可不是更稱景！”說著，媚眼輕輕一挑，看著墻角處的紅梅樹，粉衣女子不以為然的笑了“：這樹聽說是先帝爺?shù)牧忮N的，可還不是等死在這靜言宮里，梅樹不梅樹的有何用！”“說得也是”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就走到了崔錦繡所在的堂屋里，待崔錦繡看清來人時。暗叫不好，這不是麗妃和柳淑嬪嗎？她一向與這兩個人交惡，以前還罰過她們，哎。沒想到，來這靜言宮做客的第一批客人，竟然是這兩個人，看來來著不善，是來尋仇找茬的啊！錦繡嘴角帶著不著痕跡抽了抽，直視著那兩個人，眼神波浪不驚，猜不到有何情緒，芝清上前一步“：奴婢拜見麗妃娘娘，淑嬪娘娘，兩位娘娘福壽安康。”規(guī)規(guī)矩矩跪拜，眼神里卻充滿不屑，芝清低著頭，她們自然看不見，只是直勾勾地看著錦繡，像是恨不得盯出個窟窿眼來，都暗自恨恨得想：這崔錦繡，果然是天生的狐媚子，都落魄成這樣了，穿著灰不拉幾的粗布棉衣，倒也有另一番韻味，頭發(fā)也是隨意綰著，沒有一絲妝容的臉竟然有著說不出的清麗，只是有些消瘦，不過我見猶憐吶。麗妃剛要發(fā)作，她身旁的柳淑嬪先沉不住氣了，她順了順肩上披著的裘絨，又扶了扶頭頂上的蝴蝶釵，笑道“：皇后娘娘，哦！瞧我這記性！”柳淑嬪故意一臉驚恐的撫著腦袋，懊惱的說“：我都忘了，你不是皇后了，那我要叫你什么？崔小姐？哦！我又忘了，你爹爹哥哥通敵叛國，崔家也沒了，還好陛下仁慈，留著留著他們的賤命，流放去邊關(guān)給人為奴為婢了，那，你說，我該叫你什么好呢？你說呢，姐姐！”她回過頭，問向站在一邊笑著看好戲的麗妃身上，麗妃撇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清粥素菜，抿嘴一笑，問非所答“：怎么把日子過成這樣了，這吃的是什么？”“哎呦，白水清粥啊，連本宮的來福都不吃呢！”言下之意是崔錦繡現(xiàn)在的生活連狗都不如了。
麗妃說完，就只是笑笑，什么也不說地立在一旁，腳邊還跪著芝清，此時的芝清氣的渾身發(fā)抖，但強忍著不發(fā)作，別說她家小姐，就是她也沒受過這等委屈啊，只是在那兩個女人進門前，她家小姐就交代，現(xiàn)在她們失勢了，有人要來落井下石了，所以現(xiàn)在的她們?nèi)f事拼的就是個忍字，多少就是受點委屈罷了。所以，芝清一直跪在冰涼的地上，頭壓得低低的。那柳淑嬪在堂屋里踱步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又轉(zhuǎn)過身對著崔錦繡斥到“：剛剛我倒忘了，崔錦繡，你既然被貶為庶人，為何見到本宮和麗妃娘娘不下跪磕頭？”故意把下跪磕頭四字咬得及重。崔錦繡依舊無謂的站在那里，冷靜的表情散發(fā)著傲然，那份不可逾越的傲氣，竟然有只能遠觀不可近玩焉的蓮花氣質(zhì)?？吹昧鐙甯菤獯蛞惶巵怼埃捍掊\繡，你得意什么？你別忘了，你現(xiàn)在就是個賤婢，就算本宮要了你的命，也沒人會說半個字，別以為還像以前陛下寵你的時候一樣無法無天！以前陛下會寵你，不就是因為你身后有個有權(quán)有勢的老爹和會打仗的大哥嗎？除此之外，你有什么，是什么？你現(xiàn)在什么也不是，就是給我倒夜壺我也不要！”說著，用腳踢了踢還跪在地上已經(jīng)忍無可忍的芝清，真是越說也過分了。踢在了芝清的肩膀上，顯然是出了力的，芝清側(cè)身倒在了地上“：崔錦繡，你該好好學(xué)學(xué)這條狗，做狗就該有做狗的樣子！”
聽完，錦繡的眼神終于有了一絲波動，直直的逼視著柳淑嬪，剛要說話反駁，芝清就跳起來了，以她的急性子，能忍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算不錯了，她真的讓崔錦繡寵壞了。芝清兩步并三步地走到柳淑嬪面前，氣勢洶洶的，竟也將那柳淑嬪逼退一兩步“：罵誰賤婢，罵誰是狗，我們是落魄了，可也輪不到你個小小淑嬪來撒野！你叫誰下跪呢？你受的起......”啪~~芝清話還沒說完，就被柳淑嬪重重甩了一個耳光，芝清沒有防備，硬生生挨了這一巴掌，待第二掌要落下來時，被芝清接住了，死死拽著柳淑嬪的手腕“：你還敢打人？”芝清這一刺激，徹底忘了她是個廢后的小丫鬟，還以為自己還是那被皇帝寵的不可一世的小皇后的大宮女呢！柳淑嬪被氣的不行了，用力扯輝自己的手，尖聲叫道“：來人，給我好好教訓(xùn)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頭！”話音剛落，站在她身后的兩個較強壯的宮女就過來一把按住芝清，另一個就開始左右開弓用力扇著芝清耳光，啪啪啪，及其用力！一旁的麗妃什么也不說，笑著看著。芝清白皙的臉蛋此時已經(jīng)紅腫了，還有清晰可見的掌印，錦繡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輕輕鞠了個躬，她的驕傲不允許她像她們下跪“：兩位娘娘何苦為難一個不懂事的小丫頭呢？還請放過芝清吧！”
“給我狠狠打”直接忽略掉崔錦繡的話，對兩個丫鬟大聲說，兩個丫鬟得令，打的更加用力，芝清的口鼻都溢出血來，兩眼已經(jīng)開始翻白，似是要暈了，可是對方一點停手的意思都沒有，再這樣下去，芝清非死了不可！崔錦繡一咬牙，現(xiàn)在也顧不得尊嚴啊自尊的了，她騰的跪下，身體壓得極低一舉動，倒是讓那兩女人漏出來滿意的微笑，繼而錦繡又說“：兩位娘娘放了芝清吧，都是賤妾的錯，賤妾給您賠罪”說著，起身就自己善自己耳光，用了好大的力氣。
站在一邊看戲的麗妃終于發(fā)話了“：好了，好了，都停下來吧。”一副老好人的樣子。柳淑嬪“：姐姐說停下，就停下吧！可這芝清以下犯上，定不可這么輕繞的，賞個十鹽鞭，自求多福吧！”
崔錦繡“：多謝娘娘”她咬得牙齦都快碎了。
柳淑嬪“：好了，好了，我們還要去音貴人那赴宴呢！只是路徑此地罷了！沒工夫在這跟你瞎扯！”
麗妃“：我們也不是特意來的，只是湊巧路過，本宮又想起再過半個月，就是羅皇后的忌辰了，本宮其實是叫你抄經(jīng)祭奠亡靈的，羅皇后怎么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你也不必為今日之事委屈，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說完，看了看正在接受鞭刑的芝清，有拉攏了裘絨“：也耽擱些時辰了，走，柳妹妹，別去晚了，聽說，陛下也會去給音貴人過生辰！”
說完，兩人就頭也不回，依舊有說有笑得走了，芝清的鞭子也抽完了，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
錦繡費勁地將芝清扶去床上，芝清一直喃著，小姐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之類話，她抬來一盆清水，為芝清輕輕搽著背上的傷痕，心疼又自責(zé)。
又回想剛剛發(fā)生的事，嘴角挑起一絲諷刺：真是愚蠢的女人，本想麗妃已經(jīng)夠蠢了，沒想到這柳淑嬪更是蠢到家了，那種話也敢說出口！只是在監(jiān)視她的人會不會把這些話原封不動的說給黎禹蕘聽，不過也好，也該讓他聽聽，他可以得這天下，可是沒少崔家上下周旋呢！
不過眼里也同時染上一絲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