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倆用過早膳,驪嬙見驪姞手傷未愈,讓止水好生伺候著,自己帶著細(xì)柳和幾名宮人往魚麗宮去。這兩日天氣晴好,路上的積雪也已清掃干凈,驪嬙一路走來并不費力,大半個時辰后到了宮門口,守門的門人進(jìn)去通報后不多時,芮姬身邊的小內(nèi)豎出來,引驪嬙等進(jìn)去。
進(jìn)了正殿,芮姬正和眾多宮女圍坐著做針線活,看見驪嬙來了,便放下針線,邀驪嬙到正席上坐。
驪嬙還是第一次來魚麗宮,見宮內(nèi)雖無華麗的青銅重器,卻是繡幔輕挑,彩繒覆案,那席子和坐褥上,都繡著纏枝不斷的花紋,如同一幅幅別致的畫兒一樣,與別的宮室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
芮姬讓婢女拿了些蜜餞果點上來,向驪嬙道:“如果我沒記錯,妹妹今兒是頭一遭來我魚麗宮吧?”
“奴家以前不懂規(guī)矩,不知道夫人其實才是最體貼我們姐妹倆的,所以到現(xiàn)在才來拜會,請夫人見諒。”
“妹妹自稱奴家,讓我頗感不安,如今女椒一案已水落石出,妹妹是清白的,你們的名位自然也要恢復(fù),怎可再自稱奴家,你我還是以姐妹相稱吧。”
“在這宮中,恐怕也只有夫人真正把我倆當(dāng)姐妹看待,想奴家入宮以來,處處被人視為蠻族夷狄,在宮中遭人冷眼排擠,平時別說是送衣物,就是噓寒問暖的人都沒有一個。草廬簡鄙,奴家正愁怎么打發(fā)年節(jié)。我們姐妹倆簡略些無妨,那些宮人們都是跟著我倆吃過苦頭的,怎么著也不能讓他們寒了心去。可嘆的是夫人今日送了那么多東西過來,解了我倆的燃眉之急,讓我倆感激萬分!”
“昨日的賞花會上,我見兩位妹妹穿的還是剛進(jìn)宮時的舊衣物,想著下月就是蠟祭了,妹妹們也該添置些新衣服和行頭,圖個吉利不是。再者章含宮因女椒一案,已有幾個月沒領(lǐng)月例了,雖說是耿夫人主持宮務(wù)時的事情,但終究于你們不公,所以我把幾個月的月例一并送來了,想來主公也不會有異議?!?p> 驪嬙暗道:那些東西本就是我的,我一旦恢復(fù)了位份,就算你不清算給我,晉候也自會下令,你到機(jī)靈,順?biāo)浦鄣刈鋈饲椋铱刹荒茏屇惆讚爝@個便宜去。
驪嬙心里想著,嘴上卻道:“難為姐姐想得周到,只是如今我那里的宮人通共也不過十來個,會做針線的就更少了,做衣物的事情,還要煩勞姐姐才行?!?p> “妹妹放心,我指派幾個巧手的縫女到你那里,讓他們在年節(jié)前趕制出來。只是,妹妹準(zhǔn)備何時搬回章含宮?”
“我倆在草廬的三月靜修之期還沒有滿,恐怕還不能回章含宮?!?p> 芮姬微微蹙眉道:“草廬狹小,地處偏隅,我有心照顧你們也不甚方便,這可如何是好?”
“妹妹也知道姐姐的難處,只是當(dāng)初耿夫人讓姞兒去草廬是為了思過的,如今我倆罪孽未消,怎可擅離草廬呢?”
“妹妹何出此言?耿姬和衛(wèi)姬已受到了懲處,女椒一案也已了結(jié),如今人人皆知妹妹是清白的,往日的舊情恩怨可不必再放心上。”
“對于耿姬衛(wèi)姬,妹妹不敢說什么,只是那永巷令雖被定了罪,卻還關(guān)在牢里,未被處決,怎可說此事已了結(jié)呢?”
“永巷令已認(rèn)下所有罪名,主公也親自定了棍刑,只等來年秋后便可處決,難道妹妹的意思……?”
“要依我說,根本不用等到來年,永巷令屈殺我章含宮那么多的宮人,既然遲早都是要處決的,早些行刑也不為過吧?”
“可是依據(jù)我晉國刑法,犯人需等到秋收后……”
“姐姐,你剛剛行攝后宮,正是應(yīng)該拿出手段來,有一番作為的時候,也好叫她們知道姐姐的厲害,以后不敢小瞧了姐姐。永巷令是耿姬的人,如今犯下重罪,姐姐不說嚴(yán)刑正法,怎么反而心慈手軟起來?”
芮姬默然片刻,道:“我受主公的信任攝理后宮,若一上任就做出有違宮規(guī)之事,恐怕有負(fù)主公的重托,此事不妥?!?p> “姐姐是賢德之人,是我唐突了,一切但憑姐姐做主吧?!?p> 驪嬙又坐了會兒,說了些閑話,便告辭回去。芮姬讓身邊一個宮女送驪嬙出去,那宮女放下手中的針線,送驪嬙到宮外。驪嬙見過她幾次,知道她是芮姬身邊的女御,此刻離得近了,見她小圓臉兒,鼻尖微翹,五官玲瓏,十分惹人憐愛。
驪嬙有心拉攏她,笑道:“我看這位妹妹年齡似乎與我相仿,不知叫什么名字,年庚幾何?”
那宮女瞬時紅了臉,低著頭道:“妾身名叫九兒,今年十八,妾身身份低微,不敢與娘娘以姐妹相稱。”
驪嬙拉過她的手,“還小我一歲,和姞兒的年齡一樣,我以后就喊你九妹妹可好?我剛才見你做的針線,比畫上的畫還好看,那要多巧的手才做得出來,叫我這個姐姐只有羨慕的份。剛才你家夫人說要派幾個人到我那里做衣裳,我與妹妹一見如故,不如就要了你來,九妹妹看如何?”
九兒唯有含羞點頭而已。
驪嬙出了魚麗宮,一路慢慢走回草廬,才剛進(jìn)門,就見梁五從屋里退出來,見了驪嬙,忙過來請安。
驪嬙道:“怎么看見我來了就走,敢情在背地里說我的壞話不成?”
“嬸娘又說笑了,就算借侄兒十個膽子也不敢啊。再說我要真敢說嬸娘的不是,干娘也是斷斷不依我的?!?p> 驪姞從屋里出來,笑道,“這個火我可不幫你救,你們兩個五子慣會嘴上抹蜜,腳底抹油,說得比做得還好聽。指不定明日又遇見個更漂亮、更得寵的美人兒,就把我倆丟腦后去了?!?p> 梁五一臉委屈,道:“連干娘都這么說五兒,五兒真是跳到河里也洗不清。試問除了天上的仙女,天底下還有比干娘和嬸娘更美的人嗎?再說了,就沖著干娘和嬸娘待五兒的好處,五兒也萬萬不能改投別處去啊?!?p> 驪嬙向他招招手兒,梁五趨身過來,驪嬙貼近他耳際道:“依我說,你也不用去跳河,眼下我有件事要你去做,做好了,自然表明你是我的好侄兒,姞兒的好干兒,比說任何好聽的都有用?!?p> “嬸娘的事就是五子自己的事,但憑嬸娘吩咐。”
“你現(xiàn)在就到魚麗宮去,捎句話給芮姬,就說‘兩日后是壬寅日,利于刑’就是了,別的一概不用提。”
“這……”梁五略一遲疑,立馬答道:“這個容易,侄兒一定照辦?!闭f完便退出來,往魚麗宮去了。
細(xì)柳上來替驪嬙解下狐皮斗蓬,內(nèi)豎息又端了個火盆進(jìn)來,驪嬙一面對著火爐搓手,一面問驪姞:“梁五來有什么事嗎?”
“主公說今日政務(wù)繁忙,晚上不過來了,讓咱們自行用膳。還有,說馬上年節(jié)將至,讓咱們盡早搬回章含宮,以便準(zhǔn)備祭祀事宜?!?p> 驪嬙冷哼一聲,“咱倆又不是上了套的牛,說讓往東就往東,說讓往西就往西,這草廬,我還真就舍不得走了。”
“其實我也不愿意回章含宮,呆在里頭陰森森的,讓我整日想起那些慘死的宮人,可是如今主公和芮夫人都發(fā)話了,咱們也不能置之不理。當(dāng)初咱們搬到這兒,不就是為了逼晉候盡早了斷女椒一案嗎,如今此案已了,咱們還有什么理由一直拖著不走?!?p> “妹妹放心,此事我自有計議。”
宣嬌
大家周末好啊,這兩天久違了的太陽總算露出臉來,陽光中都透著春天的味道,正是出去散步的好季節(jié),所以這兩天更新字?jǐn)?shù)不多,請朋友們多多諒解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