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了什么啊？”衍析用肘撞了一把凌藍。
半蹲著的凌藍被撞得跌倒在地上，才收回的目光又投向衍析。
“你再瞪我小心我摳你眼睛。”衍析伸手嚇他。
“停停停，你能不能消停點。”凌藍一瞬有些暴躁，“林深說，他將要居于相府，我們閑暇時可以去找他，他還盛情邀我們?nèi)ハ喔幼?，說皇宮多有不便?！?p> “哦?！毖芪鳇c點頭。
凌藍撐著手臂慢慢蹲好，警覺地看著周圍來往的人。他們二人蹲在一處糕點鋪的側(cè)墻旁，凌藍總覺得有人盯著他們看。
突然，衍析站了起來，凌藍著急地去拉她：“不是說秘密尋找百羽閣嗎？你干嘛？”
“秘密尋找又不是遁地尋找，你的反應怎么這樣奇怪？”凌藍總是這般小題大做，衍析雖然已經(jīng)習慣了，但總?cè)滩蛔∠氤八?p> “再等一等！”凌藍又伸出另一只手要拉衍析。
衍析眼疾手快，迅疾抽腕甩開他先前抓著自己的那只手，轉(zhuǎn)身就往街中走，邊走邊說道：“我已經(jīng)幫你隱身了，笨龍。”
凌藍懊惱了一瞬，然后站起來跟了上去。
走了好一段路了，他們也沒看見題寫百羽閣舍匾的地方，凌藍有些急了。
“不然我們問問別人吧？”
衍析立即拒絕道：“不行，說好了秘密尋找，再找找看。”
京城與南城的鋪主和攤主穿著有好些不同。南城的人講究文氣的打扮，哪怕是做生意的人，男的也會注意給頭上纏個纖細的發(fā)帶，女人的衣裙都有略微曳地的擺，即使生活匆忙，她們也會別個簡單的發(fā)飾。京城的人就不一樣了，寬袖的外衣多是短袖式樣，里衣也不像南城人那樣層層疊疊，只有很簡單的一層，女人的衣服都是束身的。不管是男人女人，都用一方巾子把整個頭綁一圈然后全心投入地做事，看上去十分利索。
不同于南城的滿街桂香，行于京城中，鼻尖總有食香圍繞。
炸面團的散酥香，糯米糕的淡甜香，骨燉面的濃香，扁蒜雞的熏味混香，燜炒青筍的絲絲芋香……
“凌藍，你帶錢了嗎？”衍析的雙腳釘在了“骨燉面”的粗木店牌下，她雙眼放光地看著店內(nèi)吃相各異的人，重重地吸了一口氣，然后咽了咽口水。
雖然之前他們已經(jīng)品嘗了好多京城的美食，但可惜的是，當時沒來這處街市，所以就沒有試過這個骨燉面。
凌藍收住自己咽口水的聲音，回神對衍析說道：“沒帶?！?p> 衍析一瞬就難過得捶胸頓足。
“不管了，我要變出來！”衍析想要運術(shù)變錢來解饞。
“等等！”凌藍制止了抓狂的衍析，“這種有違凡界常則的事千萬要少做，我們?nèi)フ伊稚罱璋桑o我說了相府的位置，你聽我的，不要冒然運術(shù)……”
凌藍邊說邊拉著衍析往一旁走，背著身子反行的他只顧給暴躁的衍析叮嚀。
話還沒說完，冷不丁地，凌藍的腳猛地往前沖了半步。直覺告訴凌藍，他撞上了一堵和他一般高的肉墻。
目睹事情經(jīng)過的衍析直愣愣地站在了那里，一動也不動地望著凌藍的背后。
凌藍狐疑地轉(zhuǎn)過頭看去……
男子一身白衣，身形削挺，一根極長的白絲束在發(fā)間，余下飛瀉的散發(fā)鋪貼在他的背上，有幾絲旁際的發(fā)往他的背后飄。他的衣擺仿佛在無風自揚，額前兩縷長發(fā)一縷搭纏在他的耳后，一縷曳到腰旁，輕輕挨拂在他那腰間束著的金紋鞶帶上。
他生得一張清玉面龐，墨眉如兩把利劍刺到鬢邊，高挺的鼻架在橫起的眉骨之下，沉靜如萬年冰封的深潭般的雙眸靜靜嵌落于鼻峰兩旁，子庭之下，只有兩片唇的中間的隙線直觀可望，過分薄淺的唇瓣幾乎快要看不見。
那男子周身繚繞的難以言狀的縹緲氣一會兒濃了，一會兒又散逸無息。他整個人像一尾翩然的羽毛出塵入世，輕茫落在了這煙火氣盛的市井中。
格格不入，卻又莫名有一種難得的融洽。仿佛這個人站在哪里，哪里就會因他而脫俗。
衍析呆愣好久后回過了神，慌怯地朝凌藍對面的男子看了一瞬，那雙每一刻都像在蓄發(fā)著寒天冰氣的眼睛漫不經(jīng)心地向衍析看了過來，衍析立馬別過頭，強迫自己一心盯著凌藍。
她見凌藍一副呆若木雞的樣子，就使勁拍了下他的后背心。
凌藍終于從男子驚世的樣貌帶給他的震撼中拔出魂魄，故作無意地看向衍析來緩解尷尬。
“看我干嘛，道歉??！”衍析小聲嘀咕。
凌藍慌亂點頭，愣沖沖地開口道：“我……實在對不住，我適才沒有看路，撞到你了?！?p> “對，他沒有看路，他是無心的?！毖芪鰩椭杷{補充了一句，眼睛四轉(zhuǎn)著眨個不停。
不知道為什么，衍析此刻連瞥那男子一眼都不敢。
凌藍怔怔地看著那男子，視線與對方冰冰沉沉的目光交織，半天都移不開。
過了一會兒，凌藍仿佛看到他神色微變，嘴唇動了一下，但他根本聽不清對方說了什么。
再過了片刻，凌藍只看見一張纖白的手不停地在眼前晃啊晃，在他的眼和熙熙攘攘的人群之間晃出了一簾指幕。
“你怎么啦？喂！凌藍??？臭龍！”衍析一會兒推推凌藍的肩膀，一會兒搖一搖他的手臂，一會兒又捏捏他的耳朵，還撓他的腰，要么就是伸手不停地在他眼前晃。
可是不管她怎么大力折騰，凌藍總不為所動，他就像被釘在了那里，連頭發(fā)絲都是安靜的。
就在衍析又想要運術(shù)時，凌藍突然朝她轉(zhuǎn)過頭來。
“你怎么了？”凌藍疑惑地看著臉色猙獰的衍析。
衍析松了一口氣，而后憤憤地吼道：“我怎么了，是你吧！你哪里不對勁了，干站了那么久？”
衍析轉(zhuǎn)過頭去，不屑地瞥了一眼方才那男子離去的方向：“不就是個盛氣凌人的貴公子么，長的吧，是十分好看，眼神也很勾人，可他一句也沒有回應我們的道歉，心眼小還沒禮貌，我們就應該若無其事地先走開，不應該給他擺臉色的機會……你怎么回事，人都走了你還愣著干什么？”
凌藍呆滯地看著衍析，不知道在想什么。
衍析見他又是那副模樣，伸出雙手捏住了他的面頰，兇悍地道：“你給我把魂兒拉回來！”
“好了，好了……”凌藍猛然清醒，吃痛地抓著衍析鉗在他臉上的手放了下來。
衍析慢慢放下來的手無意碰到了凌藍腰間某處，突然，她的秀眉擰起，殷唇微抿，嘖嘖了幾聲，陰陽怪氣地開口道：“我真的后悔護了你了，小氣鬼?！?p> 她說著就提手亮出一個精致的錦袋，在凌藍面前左右晃蕩：“你有個這么好看的錢袋啊，還沉得不行……”
凌藍不明所以地看著衍析，周圍無端涌上一股百口莫辯的氣息。
“我不知道這錢袋……我真的沒有……”凌藍無辜地解釋。
“少廢話?！毖芪霰牬笱鄱ǘǖ囟⒅杷{嗔怪道，“給不給我買這個？”
看著衍析希冀又嬌怪的眼神還有她指向面店的青蔥手指，凌藍笑了笑，好看的眼睛彎得將上下的長睫都卡在了一起。
“買！你想吃多少碗都可以。”
衍析開心地笑了，一排貝齒半露了出來，嘴角揚起了一個凌藍此前從未見過的弧度。
看到一向矜端的衍析為了嘗一口吃食開心成這樣，凌藍忍不住點了點她的酒窩。
“走吧，走吧?！毖芪隼×杷{的手將他拽了進去。
秋日正午的太陽火辣得有些異常，如果是在夏日，此時灼烈的日頭定會讓人心里不安，人難免會猜想后半日會否是狂風暴雨。
可在颯颯秋日，很少有人會為此不安，就算有，他應該也想不通這異樣的古怪感會牽涉什么。
堇驍
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