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巴尼

　　巴爾迪摩精神犯罪收容中心。

　　很抱歉我們的視線再次回到這個地方，因為就算是修建的再漂亮，也依舊掩蓋不住這里是個陰森之地的事實。畢竟沒有人喜歡精神病，更加沒有人喜歡罪犯，而一個滿是精神病罪犯的地方，更加不會有人喜歡。

　　嗯......這句話說的有點絕對了，因為還是有些人喜歡這種地方的。

　　就比如我們的護工巴尼。

　　巴尼是個好男孩，真正意義上得好男孩。

　　他今年38歲，與在座的各位一樣，他沒車沒房更沒有女朋友，但是和各位有些不同的是，他很強壯，又有禮貌，工作認(rèn)真，性格堅強，待人真誠，而且從來不會在其他人背后說人家的壞話......事實上他在人前也從不說。

　　因為他是個啞巴。

　　反正不管怎么說，他有很多優(yōu)點，那么現(xiàn)在我們來挑一個簡單的來說吧......就比如“性格堅強”這一點。這很容易就能看出來......畢竟他還活著。

　　是的，他沒有自殺，這就足以證明他的堅強了。

　　因為在過去的三十多年里，他的經(jīng)歷無比的精彩，在他出生后，享受到的第一份來自家人的互動，就是家暴，父親是個被辭退的工人，整日酗酒，只要喝醉了就打巴尼，清醒時也打，只因為巴尼是一名先天的啞巴。

　　之后在他10歲的時候，母親終于鼓起勇氣，和父親離婚，法院仁慈的將巴尼的撫養(yǎng)權(quán)判給了他的母親，而在他10歲零三個月的時候，他的母親死于一場車禍，所以巴尼的后20年幾乎全部都跟著他的父親一起度過。

　　他上學(xué)時飽受校園欺凌，早早輟學(xué)去找工作，在家里挨打就像是一日三餐，他艱難的活到了20歲，等到他的個頭終于到達了父親打不過他的時候，他又要為其償還賭債更加拼命的工作，而到他35歲時，賭債終于被償還清了，他的父親又因為肥胖患上了一身的疾病。

　　而由于他的父親幾十年來從來沒有從時候任何的工作，也根本沒有什么納稅之類的行為，所以，當(dāng)一名垂死的老人躺在醫(yī)院里時，法律再次把高額的醫(yī)藥費砸在了巴尼的頭上。

　　還好這時候，巴尼得到了在‘巴爾迪摩精神犯罪收容中心’的護工工作，所以他感激這里，畢竟這份工作能讓他勉強的繼續(xù)活著。

　　反正就這樣，他那體重200斤的父親開開心心的在醫(yī)院的病床上躺了三年，終于在漂亮小護士的注視下，咽了氣。

　　看，如果你覺得你的人生很不如意，那么巴尼就是你的榜樣，他一生都在為一個折磨他的男人付出著，直到最后，都沒有罵過，甚至反駁過那個男人一次，而這些悲慘的經(jīng)歷，他也完全沒有辦法向人傾訴，誰讓他是個啞巴呢。

　　所以就只能一直壓在自己的心底，直到爆發(fā)或者死去。

　　哦，對了，巴尼并不是一個名字，誰會叫這么奇怪的名字呢。

　　【巴尼】只是一個善意的代號，因為他不會說話，所以只能在口中嗚咽出“bar”或者“ne”這樣的簡單發(fā)音，所以這里的其他同事也都習(xí)慣了直接稱呼其為巴尼。

　　而他的真正名字是......

　　【邁克爾.萊莫】

　　......

　　晚餐過后，巴爾迪摩收容中心像往常一樣，寂靜，陰沉。

　　但是不知道最近發(fā)生了什么，總之所有人都能看出，巴尼這幾天的心情很不錯。他總是面帶著某種淡淡的微笑，和每個路過的同事點頭打招呼，甚至有時候，路過他的休息室時，人們能聽到里面?zhèn)鱽硭匝宰哉Z的哼唧聲。

　　就好像他從一個冰冷的悶葫蘆，漸漸的向一名熱情洋溢的禮貌紳士轉(zhuǎn)變著。

　　下班了，所有人全都離開了，只剩下一些值班的醫(yī)生和守衛(wèi)。

　　而巴尼沒有家，他的家早已經(jīng)被父親當(dāng)作賭注抵押了出去，所以他常年的住在收容中心的休息室里，而典獄長也很喜歡這樣能夠24小時都呆在工作崗位上的員工。

　　黑暗中，一陣閃爍的燈光。

　　食堂后廚的燈被打開了......

　　巴尼的氣息劃過他那殘缺不全的聲帶，哼唱出難聽的調(diào)調(diào)，回蕩在空無一人的監(jiān)獄后廚之中。

　　只見他來到了一處角落的冷藏柜旁邊，粗壯的手臂在冷藏的食材之間胡亂的翻找著什么，終于，他翻出了一塊肝臟。

　　這塊肝臟似乎并沒有被冷藏多久，表面塑封袋上僅僅泛著一層薄霜。

　　巴尼很滿意，他將肝臟取出來，細細的清洗掉殘留的血水，然后放到了案板上，認(rèn)真的切成小塊......

　　他的手法很熟練，很難想象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會擁有這么細膩的刀工，那些松軟的脂肪因為冷藏，變得不那么易碎，刀刃劃過的時候，微妙的質(zhì)感能從刀柄傳到掌心......

　　巴尼好像是很享受這種感覺，他開心的提高了哼唱的音量。

　　對，肝臟必須要有厚厚的脂肪，這樣經(jīng)過高溫之后，膨脹的表層才能吸收進更多的香料，可以是蛋黃，也可是是一些用檸檬水?dāng)噭虻拿娣?，總之只有這樣，才能蓋過那內(nèi)臟之中淡淡的苦味。然后看著它們在黃油中漸漸的變得表層酥脆，但內(nèi)部依然綿軟，再點綴上一些西芹和解除油膩的青豆......最好再配上一杯自然發(fā)酵的白葡萄酒。

　　很可惜，在監(jiān)獄的廚房里是找不到白葡萄酒的......但是這份肝臟依然很完美。

　　所以巴尼滿意的將這道菜細心的擺盤，然后......用鋁制的餐蓋扣上。

　　他沒有自己吃，而是推著餐車，在這昏暗，空無一人的走廊上，

　　伴著車輪嘎吱嘎吱的刺耳軸承聲

　　消失在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