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如山(一更)
錦白不卑不亢,淡淡朝她看去一眼,眉眼微彎,“貴妃娘娘,您要護短也不是這般護的,趙其銳是什么德行天下人皆知,何況有那么多人親眼所見,難道還會有假不成?趙貴妃既然口口聲聲說趙其銳是被冤枉的,那不知您有何證據(jù)能夠證明?”
趙貴妃身子不由一顫,怒道,“你竟敢直呼銳兒的名字,你……”
“大家都看到了吧?”錦白聲音淡淡地打斷她,“貴妃娘娘自認趙家的人要比別人血統(tǒng)尊貴,我們這些黎民百姓身份低微,根本不配直呼趙家人的名字,所以說,趙其銳恃強凌弱,以權(quán)壓人的性子,看樣子是跟貴妃娘娘學來的啊……”
殿中眾人嘴角微抽,趙貴妃下意識張口反駁,“你休要在此挑撥離間,本宮就事論事,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來陷害銳兒的?!”
錦白輕笑一聲,“陷害?到了現(xiàn)在貴妃娘娘還在自欺欺人,人證物證俱全的事情你們也能睜眼說瞎話,既然如此,那朝廷口口聲聲說的為天下,為萬民豈不是莫大的笑話!干脆就是為了你趙家算了!”
她話音未落,滿殿皆驚,趙貴妃和趙恒風尤其大驚失色,錦白卻是不依不饒,道,“陛下以仁善治國,以百姓為先,這是南燕創(chuàng)立之初便對百姓們許下的承諾,可是現(xiàn)在,百姓們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陛下渾然不知,趙家在京中為所欲為一手遮天,陛下也不知,上有文武百官敢怒不敢言,下有黎民百姓深受其害冤情難鳴,那陛下又與昏君有何差別?!”
要說方才只是震驚,這一下所有人都要暈厥了,燕帝的臉色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寸寸變了顏色,他搭在扶手上的雙手緩緩握成拳,雙眼隱忍而克制地盯著風骨俱佳的女子。
趙貴妃一下子站起身呵斥,“你放肆!竟敢在大殿上當眾詆毀陛下,該當何罪?!”
錦白非但微懼,反而哂笑一聲,“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陛下就是被你們這些慣常阿諛奉承的人給慣壞了,所以才分不清楚好壞,看不清楚百姓的冤情,不明白你趙家的膽大包天!我如今不過是代表百姓,來提醒陛下,莫要讓小人蒙蔽了雙眼!”
趙貴妃氣得胸口不住上下起伏,面紅耳赤,“你,你胡說八道!”
“我是不是有胡說八道你心里最是清楚,趙其銳的所作所為,若是今日陛下不給民女一個說法,不給百姓一個公道,民女今日便撞死在這金龍柱上,血濺三尺為求不過一個公平,還望陛下能夠成全!”
她聲色俱厲,身形瘦削卻仿佛一株屹立不倒的松柏,那一身桀驁不馴的氣派震得在場之人呼吸急促,趙貴妃一下子失言,震驚地看著她,“你,你是……”
“父皇,”蕭景行適時出聲打斷她,朝著燕帝拱手,道,“兒臣復議,趙其銳罪惡滔天,務(wù)必要將其繩之以法,方能彰顯我朝之公允,于百姓之善待,還請父皇下旨處置趙其銳!”
趙貴妃呼吸頓時一哽,趙恒風腳步踉蹌了一下,陸少離牽袍跪地,“臣復議,望陛下能夠秉公處理!”
三人話落,大殿之內(nèi)立時齊刷刷地跪下一片,以薄太傅和刑部尚書陸靳為首,大理寺卿薛正堂與眾大臣復議。
大殿之內(nèi)僅剩幾名搖搖欲墜的官員,最終也壓不住內(nèi)心的掙扎,跪地復議。
在場近百人,卻已經(jīng)沒有人再站在趙貴妃和趙恒風那邊。
燕帝臉上早已經(jīng)布上了可怖的陰云,他眸中一片沉霧,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傾,從錦白和蕭景行身上掠過,看向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最終對上身子顫抖,微微搖著頭梨花帶雨的趙貴妃,以及一臉頹唐的趙恒風。
微微一嘆,他垂目,道,“傳朕旨意,趙家嫡子趙其銳恃強凌弱,欺辱百姓,擾得民間怨聲載道,今日有萬民請愿書在前,人證物證俱全,但念在趙家多年來為朝廷鞠躬盡瘁,朕著令,廢其一條腿,罷黜其太常寺協(xié)律郎一職,從此不得踏入朝堂,不得繼承趙家家主之位,以此小懲大誡!”
“陛下明鑒!”
。
陸少離帶著錦白從寧和殿內(nèi)出來,還沒走出多遠,身后就傳來趙貴妃聲嘶力竭的聲音,“你給我站??!”
陸少離腳步微頓,錦白停下步子,轉(zhuǎn)頭往后看去,見趙貴妃追上來,微微見禮,“不知貴妃娘娘有何吩咐?”
趙貴妃看著她,就仿佛在看著什么厭惡至極的東西一般,“我從未說過我的身份,為何你一入殿中就知曉我是誰?”
錦白緩緩笑道,“貴妃娘娘的大名誰沒聽過?能讓陛下將審案之地改到寧和殿,除了是為了趙貴妃還會是為誰?”
趙貴妃上前一步,雙眼死死盯著她的眼睛,“你既入宮面圣,為何要以紗遮面?這可是對陛下的大不敬!”
錦白道,“錦白生來丑陋,怕污了陛下的眼,因此以紗遮面,錦白認為這是對陛下的尊重,而非大不敬,更何況,此事陛下都不曾追究,娘娘此時再提起又有何意義?”
趙貴妃噎了噎,“本宮現(xiàn)在懷疑你的身份,你若是清白的,便將面紗取下來,讓本宮一探究竟。”
錦白淡淡一笑,“何為清白?錦白既沒有做什么惡毒之事,亦不曾對陛下和娘娘不敬,為何就不清白了?還是說,就因為錦白作證,致使趙其銳受罰,所以娘娘想要對錦白不利?!”
她言笑晏晏,仿佛只是在問今日的飯菜合不合胃口一般隨意,趙貴妃突然伸手握住她的右手,抬起來一把掀開她的衣袖。
一切來得突然,錦白和陸少離都沒有準備,趙貴妃目光直直落在她光潔如玉的手臂上,目露難以置信,“怎么會?你的胎記呢?!”
錦白掩去面上的驚訝之色,淡定道,“娘娘何出此言?錦白手上從來沒有什么胎記,娘娘在眾目睽睽之下這般做,可是太不將錦白的名聲當回事了!”
她的眸子隱隱露出不悅,趙貴妃卻徑自呢喃,“不可能,你就是她,不可能沒有胎記的!”
她確信,因為她所見過的人中,只有一個人如眼前的女子一般膽大包天,肆無忌憚,也只有她,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張狂不羈,恣意灑脫,方才的話只有她一個人敢說出口。
更何況,此女子雖說額上點了朱砂,但是那雙眼睛她不會認錯的!但是為什么會沒有胎記?
紅塵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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