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就是天才
北方的秋天總是特別的短,短到一個眨眼的功夫,就已經(jīng)消失的無影無蹤。
學校又給我們多加了一節(jié)晚自習大課,本來是到了高二才上,結果學校的解釋是要讓我們這些人提前進入備戰(zhàn)高考的學習狀態(tài)。
冬天的步步逼近使得天亮的時間越來越短,每天沒等到晚自習的上課鈴響,太陽就已經(jīng)落山了。
燕子今天精力格外充沛,她說她媽媽要過生日了,拉著我到禮品店去給她媽媽選禮物,我說我沒什么經(jīng)驗,也的確給她提供不了什么良好的建議,就只在店鋪外面等她。
天空發(fā)著淡淡的粉色,寒風倒一點沒客氣,拼了命的往我懷里鉆。我捧著手呵了口氣,仿佛一張嘴就能結出冰碴來。
我忽得聽見有人叫我得名字,我抬頭去尋。
陳滿站在馬路對面,推著自行車沖我憨笑。我愣了一下,然后也沖他笑。
他朝我走過來的時候,竟然下雪了,今年的初雪,就這樣悄然而至了。
橘黃的燈光把片片細碎的雪花都照得晶瑩剔透,像是揮動著發(fā)著光的翅膀,緩緩的落在了我的眉間。
那場景,美好的動人。直到陳滿站在我身邊時,我還在那里愣神。
“這么冷的天,你站在這里干嘛?”
我指了指身后的禮品店,“我在等燕子,她在里面給她媽媽選生日禮物。你呢?你怎么現(xiàn)在才從學校出來?”
他淺淺的嘆了口氣,“我報了市級的數(shù)學競賽,過幾天就要考試了,聽別人說題好像挺難的,而且十三中的人也會去。”
難?居然還有你覺得難的題?
我笑笑,“難得還能看到你為數(shù)學發(fā)愁的時候。”
他撇撇嘴,“我也不是什么都會的,還是得提前看看這類型的題。對了!我比賽那天你要來看嗎?”
“什么時候啊?”
“下個星期五?!?p> “那應該不行吧!學校還得上課呢!”
他一陣沉默,“哦!”
我懷疑我的眼睛出了問題,他的眼神里居然有點淡淡的失落。
我又接起話題,“我相信你沒問題的,你每次都能穩(wěn)穩(wěn)地坐住年級大榜前三的位置,不都是靠你的數(shù)學成績提上來的嘛!如果不是你語文卷子拉分太多,霸王花哪里是你的對手?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啊!”
他抬頭看我,眉毛輕輕一挑,笑了,“大家都覺得我是天才,理所應當什么都做的好,其實我不是天才,只不過,我的努力別人看不到罷了。”
我愣了一下,我也以為他是天才,什么都一學就會,也什么都做的好。原來,他只是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付出了比我們更加倍的努力,做了我們覺得做不到的事。
而我更沒想到的是,他會和我說這些。
我沖他笑,心里卻有種莫名的信念。
“不!你就是天才!而且還是上帝最偏愛的那個!”
他先是一愣,然后哈哈笑著蹂躪我的頭發(fā),“你的祝福我就收下了,下雪了,趕緊走吧!”
我沖他點頭,他騎著車走了,走沒幾步,卻又折返回來,將自行車停好,將自己頸上的圍巾解下來,一圈一圈地在我脖子上套好,然后對我說:“太冷了,燕子要是還不出來,你就進去等吧!”
我站在原地,兩只眼睛直勾勾的望著他發(fā)著愣。
他干咳一聲,往后推了一步,“我是怕你感冒傳染給我!”
好吧!雖然他嘴巴很毒,但我還是挺感動的。
我的臉埋在他溫暖的白色圍巾里,鼻尖還殘留著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燕子拿著個禮品袋,興高采烈地從里面沖出來,“冷冷,等我很久了吧!讓你在里面陪我挑一挑,你非要出來!”
我瞅瞅她,“怎么樣,買好了?”
“嗯!我開始還在圍巾和手表里糾結了好久,最后還是決定買手表吧!畢竟我媽的圍巾都夠擺一櫥窗了!”她的視線換了焦點,“哎?你這圍巾哪來的???剛才還沒有呢,看著有點眼熟?。俊?p> 我慌忙去推車,“快走啦!你好啰嗦啊,我都快要冷死了!”
我推車往前趕,燕子在我身后刨根問底,喋喋不休,所幸到了分叉的路口,她才將一肚子的好奇心都憋了回去。
2008年的冬天格外的冷,是我在濱城呆過的十幾年,乃至后來的幾年都不曾感受過的冷。那年冬天下了很多場大雪,多到已經(jīng)數(shù)不清了,在我印象中,地上的雪就不曾消散過。
早上的天空總是灰蒙蒙的一片,層層的烏云籠罩著,透不出一絲的陽光。太陽的軀殼在路的盡頭搖曳著,只剩下一個燃燒著的輪廓。
我不喜歡這樣的天氣,因為沉淀的積雪使我不得不放棄樓下的阿紫(阿紫是我給自行車起的愛稱)了。這對我來說并不是一件小事,這代表著我至少要比平時早起一個小時,穿過兩個路口去趕那趟確保不會遲到的公交車,這對一個起床困難癥的人來說簡直是一種刑罰。
不過,最近我很樂意領罰。
因為陳滿也在這趟公交車上。
他家和我家都在學校的同一個方向,他家離我家隔了三條馬路,從家到學校就只有二路公交車走這個路線。從數(shù)學的角度來說,叫做有且僅有。
第一次遇到時,他沖我笑,很自然的又坐在我的右手邊。
他順手將我的一只耳機摘下給自己戴上,心臟又劇烈的抖動了一下,我的世界瞬間安靜。
我慶幸,還好他拿走的是完好的那一只,而掛在我耳朵上的這一只不過是個裝飾品罷了。耳機壞了很久,一直沒有時間再買一只。我又習慣兩只一起戴著,一只為了聽音樂,另一只用來隔絕世界。
他在我旁邊坐下,笑瞇瞇的看著我,“你也喜歡縱貫線???還聽這么老的歌?”
我尷尬的點點頭,“嗯!”
這趟車仿佛開了半個世紀那么長,也許他耳機里聽的是mp3里的某一首歌曲,而我耳機里聽到的,只有我自己的心跳聲。
有一次我坐在公車車后座打瞌睡,困得連眼皮都抬不起來,我靠著玻璃窗差點被震成腦震蕩,神奇的是,我居然這樣也睡著了。玻璃窗變得柔軟而溫暖,撞得好像也沒那么疼了。
我暈暈乎乎的下了車,陳滿跟著我下車時,我才知道他原來一直就坐在我身后。
他把通紅的右手插進上衣口袋里,笑嘻嘻的問我:“你吃早飯了嗎?”
從偶遇到習慣,我覺得我會感謝這個冬天一輩子,當然還有這連綿不斷的幾場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