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氏在自己的臥房里,聽著小丫頭說完這件事,微笑著抿了口茶,不見一絲不喜,她很清楚,婆婆雖然疼愛林巧蔓,但是心里是個知道輕重的,不然也不會屢次對呂氏想掌家的心思裝聾作啞。
路氏不怕婆婆疼愛林巧曼,更不怕呂氏到婆婆面前獻(xiàn)殷勤,相反的,這母女二人越是得了婆婆的歡心,就越是能早點(diǎn)再次猖狂起來,這母女二人越猖狂,自己掌家的地位就越牢固,忍了呂氏這么多年,二太太路氏有的是耐心等著呂氏再犯錯。
新年的第一天傍晚,眾人用過晚飯,老太爺照例把三個孫子拘在他的書房里讀書,大少爺林辰旭還有兩個多月就要就要參加會試了,過完元宵節(jié)就該踏上去京城的路了。
老太爺數(shù)年來對三個孫子的要求都是近乎苛刻,現(xiàn)在更是一點(diǎn)不敢放松,每日都要把歷年會試的題目和名家的文章拿出來,反復(fù)的給林辰旭分析講解,林辰晧和林辰杰也在旁邊跟著聽,連著林雨桐都聽得能背下不少篇章,只不過今日是新年,老太爺沒有把林雨桐叫來書房,林雨桐也樂得和秋菊等人在碧桐院里玩耍。
天色漸黑,一匹快馬卷著寒風(fēng)奔馳在江陵城的街道上,當(dāng)那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在林家大房的門口翻身下馬,快步走上去敲門時,那匹健壯的黑馬竟然累得瞬間癱倒在地。
門房接過年輕人手里的信,只瞄了一眼信封,就恭敬的把年輕人讓進(jìn)門房喝茶歇息,自己拿了信,快步往老太爺?shù)臅颗苋ァ?p> 老太爺讀完信,眉頭緊鎖,臉色陰沉,林辰旭三兄弟都不敢說話,恭敬的站立在旁邊,祖父雖然一向?qū)λ麄兊墓φn要求極高,但甚少這樣嚴(yán)肅,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事。
老太爺沉默了足足一刻鐘,才把外間候著的兩個小廝叫進(jìn)來,讓他們即刻去把老太太和三位老爺請到書房里來,小廝領(lǐng)命,飛奔而去,老太爺又對林辰晧說:
“晧哥兒,你一向和雨桐親近,你現(xiàn)在去碧桐院,把那丫頭也請過來?!绷殖綍壒笆址Q是,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林雨桐剛剛洗漱完畢,正要上床休息,守門的婆子跑到正廳門口傳話,說是二少爺在大門外候著,要立刻帶林雨桐去見老太爺。林雨桐敏銳的感覺到怕是師傅那邊出了什么事情,二表哥才會這么晚了來找她,她心里不由得緊張起來,連帶著手也有些發(fā)抖。
秋菊一邊安慰林雨桐別慌張,一邊把林雨桐的發(fā)髻用一根白玉簪子挽起來,給她穿上外衣,又披了一件厚厚的大氅,才牽著她的手,快步往門外走去,春草小跑著提了一盞燈籠過來,在前邊給引著路。
林雨桐走到碧桐院的門外時,就看到林辰晧迎門而立,一身白色的狐皮大氅,在暗夜里把他如玉的容顏襯托的更加明亮,春草不敢抬頭看林辰晧,只低頭站在林雨桐側(cè)前方,給她們打著燈籠。
林辰晧看到林雨桐出來,上前一步,對秋菊和春草說:
“你們腳程慢,我自帶表妹去見祖父,你們兩個先回屋里等著去。”說完,也不等林雨桐等人回答,就一把將林雨桐抱在懷里,用自己的狐皮大氅將林雨桐裹起來,大步流星的轉(zhuǎn)身離去,冬竹小跑了幾步才趕到林辰晧的前邊,給他打著燈籠,他們身后只留下了目瞪口呆的秋菊和春草,還有兩個同樣驚訝的守門婆子,這位二少爺一向彬彬有禮,想不到也有這樣霸氣的時候,雖然林雨桐還小,但也是白白胖胖、很有些重量的,竟然這樣抱起來就走,還能健步如飛,這體力也是沒誰了。
直到林辰晧走遠(yuǎn),秋菊才最先反應(yīng)過來,她轉(zhuǎn)身對著春草和那兩個守門婆子說:
“小姐年幼,雪夜行路多有不便,二少爺一向把小姐當(dāng)親妹妹待,今日之事,你們都爛在肚子里,誰敢說出去一個字,我定讓她在林家無容身之地?!贝翰莺蛢蓚€婆子忙低頭應(yīng)了,秋菊在林雨桐面前的分量她們是知道的,只需秋菊一句話,絕對可以把她們打發(fā)出去,碧桐院的日子是她們在林家過的最舒服的時候了,賞錢多不說,林雨桐又從不挑剔,以至于她們都沒多少活要干,整日里就是圍著炭盆閑話家常,傻子才想被趕出去。
林雨桐此刻郁悶無比,她畢竟不是個真正的小孩子,就這樣被一個男子牢牢抱在懷里,心里感覺到無比慌亂,而且她還擔(dān)心著師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因此就沒好氣的說道;
“二表哥,你把我放下來,我自己會走。”一邊說一邊掙扎,林辰晧抿嘴一笑,腳步絲毫沒有變慢,只低頭把嘴伏到林雨桐耳邊說:
“小丫頭,老實(shí)點(diǎn),你這么重,再掙扎的話,我可不敢保證不會把你摔倒地上去?!绷钟晖饨Y(jié),但也不敢再動,老老實(shí)實(shí)的把頭伏在林辰晧肩膀上,任他抱著自己往老太爺?shù)臅孔呷ァ?p> 林辰晧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墨香味,這是長時間待在書房的緣故,而他身邊沒有伺候的丫頭,只有幾個貼身的小廝,自然不擅長去給衣服熏香,久而久之,衣服上就沾染了墨的香味。
多少人看待林辰晧這樣大家族里的少爺,只看到了他們錦衣玉食、仆從成群的表面,卻不知他們中的有些人,每一天是三更歇五更起,讀書習(xí)武,樣樣都要拼命學(xué)習(xí),只因?yàn)樽鰹槟凶拥乃麄?,身上背?fù)著整個家族的興衰,尤其是像林家大房的這三位少爺,即便是年節(jié),沒有老太爺和老太太的允許,都是一天不敢懈怠。
林雨桐跟林依萱一起在林家的練武場待了兩個多月了,卻一次都沒有碰到過三位表哥,那是因?yàn)榱殖叫袢藥缀醵际翘觳涣辆腿サ木毼鋱?,等林家的女眷們都起床時,他們已經(jīng)出發(fā)去書院讀書去了。
碧桐院距離外院老太爺?shù)臅渴亲钸h(yuǎn)的,雖然林辰晧健步如飛,但也需要走上一刻多種,趴在林辰晧肩膀上的林雨桐漸漸的有些恍惚起來,她摟著林辰晧的脖子,腦子里反反復(fù)復(fù)的飄過師傅靜慧師太的面孔,似乎又回到了往日在師傅懷里撒嬌的日子,只覺得鼻子酸酸的,眼淚控制不住的想往外流,她趕緊洗了洗鼻子,強(qiáng)忍著把眼淚憋了回去。
林辰晧似乎感受到了林雨桐的擔(dān)心,他一只手臂抱著林雨桐,騰出另外一只手給林雨桐把頭上的帽兜戴好,安慰她說:
“看樣子是姑祖母來的信,應(yīng)該也不是好消息,但是桐兒你放心,再怎么樣,我和祖父母都會護(hù)著你,你不用擔(dān)心?!绷钟晖┼帕艘宦?,把頭埋在林辰晧的頸窩里,她承認(rèn)自己的脆弱,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朝代,她一個內(nèi)宅的女子,還是一個未成年的小女孩,若是沒有師傅和林家做依靠,幾乎是沒有出路的,所以她心里無比的依賴師傅和林家,也深愛著她們。
只是林雨桐沒有想到,向來把她當(dāng)孩子逗的二表哥會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的話,看來林辰晧往日里雖然不說,其實(shí)他很懂林雨桐內(nèi)心的無助,知道林雨桐心里對親情和安全感的渴望。
林雨桐往日里都把林辰晧當(dāng)做一個半大的孩子看,可是這一刻,她在林辰晧的懷里找到了安全感,她相信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這個表哥一定會全力護(hù)著她的,后來幾十年的歲月證明,林雨桐此刻的感覺是對的,為了她,林辰晧幾乎付出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