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從軍征.2》
此去必經(jīng)年。這一路上我們的隊伍人數(shù)在不斷地增加,被迫服徭役的人越來越多,我與幾個和我同齡的人結成了異姓兄弟,一路上互相幫扶著才活到了今天。作戰(zhàn)環(huán)境很惡劣,到處都是漫天的黃沙。別說是在戰(zhàn)場上,就是在行軍途中都有大批人死去。那個和我一同被召進軍隊的老爺爺,因為身患腿疾被嫌棄拖了隊伍的后腿,一直在隊伍的最后面走著,很快便因為炎熱的天氣和勞累過度死去了。我看著那老爺爺干枯的面容,嚴重脫水的嘴唇,感覺有些心酸。如果我們再打下去,或許等我像這個老爺爺一樣大的時候也不一定回得了家鄉(xiāng)吧。
……
一轉眼,六十五年過去了。當年的兄弟如今死的死,散的散。軍隊看我實在無力征戰(zhàn),準我回鄉(xiāng)。我騎著老馬,顛顛簸簸的踏上了茫茫歸鄉(xiāng)之路。一路上的景色,陌生中帶著熟悉,但無一例外,都一樣的蒼涼悲愴。我不禁回想起了我這65年的軍旅生活,我認識了很多人,有嘗過背叛的滋味,失去的滋味,失敗的滋味。飽經(jīng)風霜的我這一顆心早已是千瘡百孔。坐在馬上回憶早年生活的我,終于在這空曠的大道上看到了一個人。我連忙下了馬,“請問我的家中還有誰在???”
那同鄉(xiāng)人打量了我一眼,搖了搖頭,嘆道:“你從這里遠遠的看過去,那里就是你的本家,早已是墳墓叢生了?!?p> 我聽了這話,驚得老淚縱橫。連忙跌跌撞撞的向家的方向跑過去,我的老母親,那最后一盒栗子糕,還有答應我會一直等著我的阿嬌……都死了?不可能,這不可能!
站在家門口,我卻一直不敢進門。野兔從狗洞里鉆進了我家,野雞在我家的房梁上飛來飛去。我搖晃著推開了門,隨著木門一聲刺耳的“吱呀”,我終于看清了家中的景象。果然,荒無人煙,只剩下了幾塊歪倒的墓碑。我踱步過去,顫抖著把墓碑扶正。伸出雙手仔細去辨別墓碑上的文字。我的母親,不茍言笑的父親,居然……還有阿嬌!他們等了我將近65年,終是沒有等到歸來的我,任渾濁的淚水在我臉上縱橫,我呆呆的起身,找的些剩余的谷子搗去皮殼,采了些野菜做了個菜羹。飯做好后,我想著要送給誰一同吃,卻一個活著的親戚朋友都沒了。我無心吃飯,大步走出門,望著東邊的方向,孤苦凄涼又一次襲卷了我的心,淚水滴在我的衣衫上。
我望著家鄉(xiāng)破敗的景象,用顫抖的手寫下《十五從軍征》:
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
道逢鄉(xiāng)里人:家中有阿誰?
遙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兔從狗竇入,雉從梁上飛。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舂谷持作飯,采葵持作羹。
這首詩,概括了我的整個生命。這一生,如同南柯一夢。夢醒了,便什么都沒了。
——尾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