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柳輕搖,斜風(fēng)揚起細雨絲絲飄落河面,清澈的河水蕩起淡淡波紋,一陣悠揚美妙的琴聲自船艙傳出,隨著三月清風(fēng)飄向河岸。
“三殿下好雅興?!比~婉立在船頭,水綠裙擺飄飄起舞。
那撫琴之人淡淡一笑,問道:“葉二小姐可懂音律?”
葉婉緩緩搖頭,道:“葉婉愚鈍,詩詞歌賦怕是此生與我無緣。”
三皇子輕笑一聲,不以為意,拇指輕輕勾弄琴弦,叮咚一聲如同溪水流淌青石,泌人心脾。
“西郊狩獵時,連累葉二小姐負傷,還望葉二小姐莫怪?!币~婉入船艙落座,三皇子開口說道。
“此事與三殿下無關(guān),三殿下莫要自責(zé),葉婉不敢當?!?p> “那也終歸是本宮疏忽,沒能護你周全?!比钕抡迳喜杷?,不急不緩道:“刺客身份已經(jīng)查明,葉二小姐可知是何人?”
葉婉靜默不語,等待下文。
“雖未將那刺客捉拿,不過他行刺所用箭矢本宮已查到出處,那黑羽箭乃出自江北水師大營?!?p> 三皇子說完便靜靜看著葉婉神色,怎知葉婉卻是一臉茫然。
“江北水師?”
“葉二小姐莫非不知?”三殿下目露詫異,見葉婉神色不似作假,只好直白的說道:“江北水師大營徐總兵,與相府李夫人可是表親?!?p> 原來如此,葉婉微微點頭,看著三皇子清秀的臉龐,心中卻莫名有著一絲不安。
“本宮與葉二小姐甚是投緣,何況葉二小姐即將與千陽喜結(jié)連理,事關(guān)葉二小姐安危,說不得本宮也要插手管上一管了。”三殿下收斂起笑容,神色有了幾分肅然,道:“葉二小姐在相府多待一時,便多一份危險,本宮即日便請父皇擬旨為你指婚,待春闈過后,擇日嫁入杜府,到時本宮可要向葉二小姐討上幾顆喜糖了?!?p> 三皇子說著笑,葉婉卻在心里將他罵個半死,繞來繞去又扯上了嫁人,只是當著三皇子的面,葉婉也不敢多說什么。
“三殿下說笑了,葉婉只是卑微庶女,當不起殿下如此厚愛,心中實在是惶恐難安。”
見葉婉對婚約之事興趣缺缺,三皇子笑道:“葉二小姐莫要自輕,京城坊間素有傳言稱,相府兩千金,葉漓傾人城,葉婉傾人國??梢娙~二小姐之艷名,早已深入京中百姓之心,如此佳人,自然只有當世俊杰才能匹配?!?p> 三皇子眼里一片清明,毫無半分邪意,葉婉無奈笑了笑,沒有作聲。
辭別了三皇子后,葉婉獨自緩步走在街上,喧囂熙攘的市井浮蕩著濃濃的煙火氣息,卻仿佛不曾沾染半分在身。
不知不覺走到了醉仙居樓前,望著門前那青石臺階,不禁想起那個叫舒譽華的書生,今日便是春闈開考之日,也不知這書生能否功成名就,念頭一閃而過作罷。
前方陣陣喧囂起伏,葉婉湊上人群中觀望,原來是群街頭賣藝人正在表演,幾人踩著高蹺,一手拿著火把一手拿著火油壺,含著一口火油對著火把噴出一串長長火舌,引來陣陣尖叫掌聲,葉婉看了一會正要邁步離去時,身后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葉二小姐!”
葉婉回頭,一位黑衣大漢抱拳道:“葉二小姐,三殿下請小姐到梨苑敘話?!?p> 三皇子又要做什么?葉婉微微皺眉,問道:“我剛與三殿下分別,怎的才轉(zhuǎn)眼又到梨苑去了?”
“小的不知,三殿下命我來請小姐過去,說有要事相商?!?p> 葉婉點點頭沒有再問,道:“請帶路?!?p> 跟隨著黑衣大漢七拐八轉(zhuǎn),繞的葉婉頭都要暈了,眼見越走越偏僻,葉婉心中頓生警覺,就在這時那黑衣大漢在一處院子前停了下來。
“到了,三殿下正在里面等候小姐。”
葉婉四下打量一番,這院墻灰白高聳,有幾處墻面剝落顯得破敗不堪,朱紅色的院門虛掩著,門上的鐵環(huán)也是銹跡斑斑,明顯多年沒有修繕,院里靜靜悄悄,沒有半點聲音傳出,只有幾株梨樹枝葉堪堪伸出了院墻。
見葉婉停步不前只顧著四處張望,黑衣大漢忍不住催促一聲:“葉二小姐,請您快些進去,莫讓三殿下久等了?!?p> 葉婉輕嗯一聲,推開門走了進去,沿著鋪滿鵝卵石的彎曲小道走向院廳,不經(jīng)意回頭瞥了一眼,發(fā)現(xiàn)那黑衣大漢并未跟在身后,葉婉心下起疑,一絲不安涌上了心頭,不禁加快了步伐,邁入院廳后看到一人頭戴官帽端坐在太師椅上背對著她。
葉婉心中稍定,輕輕喚了一聲:“大人?”
那背影一動未動,像是未曾聽到一般,葉婉再喚了一聲,還是沒有絲毫反應(yīng),于是走到那人身前,正要開口說話,葉婉忽然看到那人面容,瞬間嚇的魂飛魄散,只見那人胸口插著一把匕首,鮮血染紅了官服正滴滴落在身下,葉婉一聲驚呼還卡在嗓子眼,身后卻忽然傳來刺耳的尖叫聲。
“?。?!殺人了!殺人了!葉二小姐殺人了!”
葉婉猛然回頭,只見一個青衣婢女連滾帶爬的跑了,那聲驚呼讓葉婉腦中嗡的一聲變作一片空白!
我被嫁禍了!
一瞬間恐慌蔓延全身,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院里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葉婉瞬間驚醒,來不及多想,葉婉轉(zhuǎn)身便跑。
逃!逃的越遠越好,一旦被抓住想都不用想,必死無疑!
葉婉雙手抓著裙擺奮力疾奔,嬌小的身影穿梭在胡同小巷里,身后的腳步聲在耳里仿佛越來越近,葉婉銀牙緊咬,見路就跑。
我大概是所有穿越者里面最倒霉的一個,早知如此,倒不如當初直接摔死來的干脆利落。
雙腿仿佛重若千斤,呼吸越來越急促困難,裙擺濺滿了骯臟的泥水,一縷縷被汗水浸濕的發(fā)絲沾在了潮紅的臉上,此刻的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黑夜?jié)u漸籠罩,終于身后聽不到追趕的腳步了,葉婉停下身子背靠著殘破的墻壁坐在地上大口喘氣,緩了好一會劇烈的心跳才逐漸平息,四處一看,也不知這是什么地方,周圍都是破舊的民宅,有的亮著點點燈火,有的漆黑一片。
跑是跑不動了,身后的追兵遲早會找過來,得找個地方躲起來先。
葉婉扶著布滿青苔的墻壁一步步挪到一間漆黑的小院前,兩扇小木門布滿了灰塵和蛛網(wǎng),顯然是很久沒有人居住,葉婉松了口氣,推開門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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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賬!”
上好的青花瓷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三皇子的胸膛劇烈起伏,顯然怒不可遏。
身側(cè)一謀士揮了揮手,廳里仆從下人紛紛退去。
“殿下。”謀士略微靠近,壓低著聲音道:“楚國使臣死在我大明,皇上連夜召集大臣,此刻朝堂上恐怕已經(jīng)吵的不可開交了。”
三皇子長長呼了口氣平復(fù)了幾分,只是眼里的怒火卻是怎么也遮蓋不住,問道:“安排人手去找葉二小姐沒有?”
“屬下一收到消息立即派出所有人去找了,眼下還沒有消息,京城衙役也是傾巢而出,正在滿城搜捕。”謀士輕嘆一聲道:“此事事關(guān)重大,定會移交大理寺去查辦,一旦到了大理寺,我們可不好插手。”
“無知妒婦,壞我大事??!”三皇子咬牙恨道,不自覺捏緊了拳頭。
“殿下,李氏固然愚昧可惡,只是眼下還是先找到葉二小姐要緊,城門早已封鎖,葉二小姐的緝捕令已貼滿大街小巷,葉二小姐怕是躲不了多久。”
三皇子冷哼道:“只要找到她秘密帶回府中,管它衙役還是大理寺,誰敢到本宮府中搜人?!?p> “殿下還需提防二皇子,這大好機會他不可能會放過?!敝\士低聲道。
三皇子如何不知,只是此刻還沒有葉婉的消息,不免急躁難安,這幫廢物,找了這么久還沒一點消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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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殿之中燈火通明,明皇端坐在龍椅上,環(huán)顧一圈,開口道:“想必各位也知道了,楚國使臣死了?!?p> 淡淡說了這么一句,不喜不悲,諸位大臣面面相覷,幾日前曾去杜府赴宴的那位徐大人出列道:“稟皇上!楚國使臣死于梨苑,尸首初步檢驗?zāi)耸秦笆状倘胄呐K身亡,據(jù)梨苑護衛(wèi)及婢女證明,行兇者為葉宰相府里千金葉婉!事發(fā)后微臣迅速下令封鎖城門,刑部緝捕文書已發(fā),此刻正在全城搜捕葉婉?!?p> “葉婉便是前些日子被擄的葉二小姐么?”明皇說到這,瞥了一眼站在左側(cè)的第一人。
“皇上!臣教子無方請皇上責(zé)罰!”葉萬城大步出列跪倒在地,毅然道:“只是此事蹊蹺諸多,小女雖生性頑劣但遠不至于行此大惡,況且小女與那楚國使臣從未謀面,更談不上怨仇,還請皇上明察!”
“那梨苑護衛(wèi)與婢女親眼所見怎會有假?若非害人性命,葉婉怎會畏罪而逃?”徐大人接口反駁道。
葉萬城看也不看他一眼,對著龍椅上的皇上大聲道:“古往今來栽贓嫁禍之事數(shù)不勝數(shù),徐大人身為刑部尚書怎可憑借一面之詞作此結(jié)論?小女若真行兇作惡,臣絕不袒護半分!若存有冤情,臣懇請皇上還小女一個清白!”
“先起來吧?!泵骰孰S意揮了下手,道:“你也當朕是老糊涂了么?是青是白朕看不清么?”
“臣不敢!”葉萬城磕頭,依舊跪著紋絲不動。
“此事交由大理寺查辦,燕楚使團尚在京城,兵部調(diào)令護衛(wèi)安全,鴻臚寺致信楚國皇帝,朕會給他一個交待。”
金口玉言一開,諸位大臣不敢多言。
“臣遵旨!”幾人出列躬身領(lǐng)命。
明皇神色冷漠,環(huán)顧群臣,最后看了徐大人一眼,揮揮袖擺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