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二 羅江等待（四）

　　羅江來了，羅海感覺自己就像在過節(jié)一樣。

　　周日，羅海就開車帶羅江游解放碑。畢竟是個孕婦，羅江玩了一個來小時就覺得好累。兩個人在朝天門碼頭附近找了個飯館，邊吃邊閑聊。

　　“重慶這地方其實是從碼頭文化發(fā)展起來的，一開始大家就靠這兩條江生活，在江上面討生活，很不容易，朝不保夕。這也造就了此地的火鍋文化，這里長年到頭除了七八九三個月，大部分時間大霧彌漫，水氣濕氣都特別重，只能靠辣椒和花椒來去除身體里的濕氣。我還有個沒有理論根據(jù)的想法，為什么這里的火鍋這么多辣椒呢？你想一下，大冬天的霧氣沉沉的，看著一堆紅辣椒飄在那里權(quán)當(dāng)替代太陽了。如果天上沒有太陽，我們就在鍋里造一堆紅火出來了。”

　　羅江聽著羅海在那里信口胡說，也不怎么搭腔，這也是她喜歡羅海的地方：遇到什么事情都喜歡坐在那里揣摩一番。

　　羅海接著在飯桌上發(fā)揮：你再看重慶菜，在重慶菜里有一個種類的菜叫江湖菜。所謂江湖菜，就是菜里一堆配料，紅辣椒，綠芹菜，白蒜片和黃姜塊。廣東菜吃完了，盤子就是光光的；但是重慶的江湖菜吃完了，你看到盤子里還是一大堆東西，吃了就像沒有吃一樣。

　　但是江湖菜又走極端，花花綠綠是花花綠綠，素素淡淡又能素淡到什么地步呢？

　　羅海沒有什么事，就接著和羅江說關(guān)于菜的話題：一開始，我和同事吃飯。照顧到我是從深城來的，他們每次都點廣東的老火靚湯。后來我問他們，你們本地人都喝什么湯呢？

　　他們就點了個小菜豆腐湯。結(jié)果湯端上來我一嘗，我就在那里叫服務(wù)員：為什么青菜和豆腐都沒有鹽味？我又用大勺子把菜湯攪了攪，發(fā)現(xiàn)湯里連油都沒有。我也沒有問同事，就把服務(wù)員喊過來，問她廚師是不是太忙了，為什么這青菜豆腐湯里連鹽都沒有？

　　結(jié)果服務(wù)員一臉懵逼地看著我，又看了下我的同事們，結(jié)果沒有人說什么。服務(wù)員就慢慢地說：我們這里的這種小菜豆腐湯都是不加油鹽的，它是沾著辣椒水吃的。我再看其他同事，他們也沖著我點點頭。

　　服務(wù)員想了想，又接著說：如果你不習(xí)慣沾著辣椒吃，我也可以給你放點油鹽。

　　我這才弄明白自己鬧了個大笑話。從那以后，我就把小菜湯當(dāng)成白開水喝，權(quán)當(dāng)比白開水多了點維生素。不過，我每次喝這種小菜湯，一般飯館都用時菜來做。這種做法的好處就是能讓菜的原味保留，如果菜足夠新鮮的話，你在菜湯里能吃到甜味，非常幸福。

　　聽到這里，羅江就樂了：沒有想到一碗沒有油鹽的小菜湯也能讓你感覺到幸福。

　　確實是這樣，羅海承認(rèn)：在深城，吃了許多精雕細(xì)琢的菜，有時廚師花了太多心思，端上來的菜特別好看，但是味道嗎，卻都是人工味道。比如廣東菜里的白灼海鮮，我反而覺得是最好的，和小菜湯的原理是一樣的，原汁原味最能體現(xiàn)食物的味道。

　　其實從菜里面最能看出當(dāng)?shù)氐牡赜蛭幕_海接著發(fā)揮：我覺得和廣東菜比起來，廣東熱，菜不能放那么多辣椒這些重口味調(diào)料；重慶霧多，又是碼頭文化，大約船上的場地也不多，不合適一道道做菜，所以許多菜都是一鍋燴，最典型的代表就是火鍋。燒好一鍋湯，手邊有什么東西就把它扔進(jìn)鍋里燙一燙，燙好了拉倒。重慶還有一種菜叫干鍋，里面肥腸和雞爪、耗兒魚和牛肉可以在一起煮。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菜單，覺得老板一定是寫錯了，廣東菜里這四種菜的處理方式完全不同，但是在重慶菜里完全可以和諧共處，這倒說明了重慶人其實很包容，什么樣的東西都可以接受，什么樣的菜都可以嘗試。

　　“重慶人排外嗎？”羅江多聽少說，只是在適當(dāng)?shù)臅r候插一句話，羅海繼續(xù)為老婆介紹重慶：老實講，我也走了不少地方，比較而言重慶人只是好奇，但不會排外。我有時在電梯里打電話，我說的是普通話，電梯里的人就會很好奇地問我為什么要到重慶來？我就和他們解釋說是為了工作。他們就會加一句：你是到重慶做生意的，做老板的人，否則他們就覺得很難解釋為什么要從BJ和深城這樣的地方跑到重慶來。因為絕大多數(shù)重慶人，大凡不安份的，都跑到了外面，特別是女孩子出去的太多了。

　　“我來之前在網(wǎng)上查資料，看到重慶男人都叫“趴耳朵”，為什么他們都聽女人的話？”羅江繼續(xù)發(fā)問。

　　我的理解哈，沒有官方依據(jù)，就像做菜一樣，我覺得還是和這里的天氣有關(guān)。你想象一下，一年到頭，大約有半年左右的時間只能呆在室內(nèi)生活。你要知道，室內(nèi)生活一定是女人說了算。男人大部分時間都要聽從女人的安排，那你覺得結(jié)果會怎么樣？我聽有的同事說，重慶這里的小男孩七八歲就開始學(xué)做飯，反倒是女孩子，不用學(xué)做飯，天天逛街，日子過得超級好。

　　聽著怎么覺得重慶是個女權(quán)社會呢？羅江就笑了。

　　我們?nèi)绻鷥鹤?，將來就娶潮汕媳婦，那里的女孩子從小就會做許多事情。要是我們生的是女兒，將來可以考慮嫁給重慶男人，這里的男人據(jù)講一大部分都要聽老婆的話。

　　羅江聽到這里就樂了：小朋友還沒有出來呢，你就想著要娶誰嫁誰，你不覺得你想得太早了嗎？再說了，你怎么盡想著要別人家的孩子來幫助你，你不覺得我們的孩子把好處都占遍了嗎？

　　女人當(dāng)家，女人說了算。你可能要到這里生活之后才能觀察到一堆細(xì)節(jié)，我也不是很清楚。羅海表情有點冤枉。

　　羅江聽羅海說著，這是她第一次正面聽羅海提起來關(guān)于到重慶生活的事情。但羅海也只是裝作無意中提起，羅江便不答腔，權(quán)當(dāng)沒有聽懂羅海的話。

　　聰明如羅海，并明白羅江此時根本沒有放棄一切跟著自己到重慶的打算。兩個人接著吃菜的話題東拉西扯了一會，怕羅江累了，吃完飯就回到了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