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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大宗師

第三十六節(jié) 桀犬吠堯

明末大宗師 糖堆児 2035 2018-12-23 08:06:00

  崇禎重重地拍著桌案,低聲喝道:“黃道周!黃道周!爾如此胡攪蠻纏,爭辯不止,全失臣子對君父之體統(tǒng),實在可惡!你自以為名望甚高,朕不能治你的罪么?哼、哼!少正卯也是文人,徒以心逆而險、行僻而堅、言偽而辯、記丑而博、順非而澤,于是不免孔子之誅,今之人多類此者!”

  “臣平日忠孝居心,無一毫偏私,非少正卯一類人物?!秉S道周沒了生死之年,索性坦然應(yīng)對。

  崇禎皇帝轉(zhuǎn)念一想,這個黃道周是自己親封的大儒,確實不應(yīng)該被自己歸類到少正卯一類人物中。對自扇耳光的舉動,他感覺無地自容;所以盡管心中十分震怒,卻是表現(xiàn)了破天荒的容忍,他打算先把道周喝退出朝,然后再議他一個罪名,貶他到幾千里外去做個小官,最后是去外太空去做個牛郎,永遠(yuǎn)不叫他重回朝廷。

  他怒視著道周,厲聲喝道:“黃道周出去!”

  黃道周叩頭起來,他兩腿酸麻,艱難地扭轉(zhuǎn)身,踉踉蹌蹌地向外走去……

  崇禎望著他的脊背,想著自己對國事萬般苦撐竟不能得他這樣的大臣諒解,不由得嘆口氣,恨恨地說:“黃道周一生學(xué)問,只學(xué)會一個佞字!”

  黃道周聞聽皇帝的訓(xùn)斥,立刻回轉(zhuǎn)身重新跪下,他雙手按地,花白的長須在胸前瑟瑟戰(zhàn)抖,他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沉痛而凄涼地說:“皇上說臣只學(xué)成一個佞字,臣今日愿把忠、佞二字對皇上剖析一下。倘若說在君父前獨立敢言算是佞,難道在君父前讒諂面諛為忠么?忠佞不別,邪正淆矣,如何能做到政事清明!”

  “你不顧國家急難,不思君父憂勞,徒事口舌之爭以博取敢諫之名,非佞而何?”崇禎皇帝沒想到自己一禿嚕嘴,就惹來這么大的麻煩。

  “陛下所信者惟楊嗣昌也!先增剿餉、繼增練餉,均嗣昌所建議。嗣昌對東虜不知整軍經(jīng)武,只一味暗中求和,維對失所之流民大張撻伐,流賊李自成、李過叔侄原不過一驛卒耳……他舉薦陳新甲為本兵,實為繼續(xù)向東虜議和計。似此禍國殃民,欺君罔上之人,而陛下寵之,信之,不以彼為佞臣;臣讀書一生,只學(xué)會犯顏直諫,并未學(xué)會逢迎阿諛,欺君罔上,竟被陛下目為佞臣……”黃道周潸然淚下,以頭搶地。

  崇禎暴喝一聲道:“給我拿了!如此狂悻,拿下去著實打!”

  見上來幾個錦衣力士,將白發(fā)蒼蒼的黃道周從地上拖起來,推出殿外去了,滿朝文武均是緘默不語。

  崇禎拍著御案咆哮道:“著實打!著實打!”

  滿朝文武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高階人才,他們哪里見過潑皮罵架,對于皇帝與黃道周兩個的你來我往不禁震驚失色,戰(zhàn)栗不止,連平日與黃道周素?zé)o來往的人們,也害怕他今天會死于廷杖之下,給崇禎朝的朝堂添上一筆色彩。

  黃道周被踉蹌地被高大雄壯的錦衣力士拖出午門,接著就被摘掉朝冠、扒掉朝服,老鷹捉小雞似地被推倒在地。

  想著自己死于廷杖之下尚不足惜,可惜的是大明的國運不可挽回了,自己剛剛起步的家就會跟著完了,他痛徹心扉,掙扎著抬起頭來,向午門望一眼,已經(jīng)沒有氣力沒有說別的話,只是喘著氣呼喊兩聲:“天乎!天意乎!”

  眼見著黃道周被錦衣力士們拖出了大殿,寂靜無聲的文班步履匆匆走出一人,這個人年約四十多歲的樣子,中等身材,身上穿六品文官的鷺鷥補服,他幾步趕到御案前一丈多遠(yuǎn)的地方跪下,重重地向崇禎叩個頭,呼吸急促地說道:“乞皇上姑念黃道周的學(xué)問、操守為海內(nèi)所欽,今日敢在皇上面前犯顏直諫,純出于忠君愛國的赤誠,寬饒了他吧!倘若黃道周死于杖下,反倒是成就了他的敢諫之名,垂之史冊亦將為陛下圣德之累?。 ?p>  崇禎抬了抬眼皮,認(rèn)得他是戶部的六品主事名叫葉廷秀,心中腹誹道“什么時候輪到你個小小的戶部主事出頭了?”

  他不無恫嚇地厲聲說:“黃道周對君父狂悖無禮,殺之不足蔽其辜,你竟敢替他求情,定是他的一黨!”

  葉廷秀再次叩頭,顫聲道:“臣與黃道周素不相識!”

  “胡說!既敢為他求情,必是一黨,拿下去著實打!”崇禎冷笑著向下一揮手,仿佛有出不完的錦衣力士,上前將戶部主事葉廷秀架了起來。

  不容稍有分辯,葉廷秀登時被錦衣拿了,拖曳著往午門外走,葉廷秀身為戶部的幾層主事,自然面對的都是大明的千瘡百孔,各種崩潰的情形讓他幾乎麻木了;不過他平日較一般庸庸碌碌的朝臣頭腦更為清醒,本想趁黃道周直諫的機會,向皇上陳述自己對國事的看法,沒想到竟然遇上了流氓皇帝,連一個帶響的氣體都不許他放出來,就被拖拽著扔到了午門外。

  武官們見此,更是噤若寒蟬,寧愿自己做個縮頭的烏龜,哪里肯替素不對牙的文官說話;首輔避禍在家,六部更是帶響的都不敢放一個;見沒有辦法,文官們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望向了敢于犯言直諫的左都御史劉宗周。

  由于職掌都察院,劉宗周對明廷敝政所知頗深,又因不久前他才從自己的老家紹興來京復(fù)職,沿途更是見聞?wù)媲?,眼見自己所過之處災(zāi)荒慘重,人心思亂,山東和江北各地亂民造反,已經(jīng)勢如燎原,這些都給他很大的震撼,這讓忠于職守的劉宗周常懷危亡之感。

  現(xiàn)在文武百官都像是鋸了嘴的葫蘆,嚇得不敢做聲,他一則不愿坐視大明的江山不保,二則想著自己是左都御史,不應(yīng)該緘口不言,于是邁著老年人獨有的蹣跚步子,一搖三晃地走出班來,跪下叩頭施禮。

  不過,年逾七十的劉宗周還沒有來得及張嘴說話,年輕的皇帝便來了個干脆的,他憤憤地問道:“你是想替他們求情么?”

糖堆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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