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從春櫻處得了一差事兒。
從那日后,日日想見簡玉。
她只覺得當(dāng)日那緞面閃耀的如水波的光澤,讓她心也跟著柔軟了。
堂后的一處報廈廳,頭頂藤蘿滿布,從臺階上漫步上來,便看見紫檀掛落,垂下的綠玉簾子。
前后的門大開,只看見墻上掛著的古畫,弓,紫檀桌案旁的架子,平放著一把劍。
篾席上,藍(lán)色的緞子如水般柔軟堆疊在上面。
簡玉在一方凳椅上坐著,面前是一方紫檀四角螭頭云紋長案,手下一把古箏。
姽婳將東西端進(jìn)來便乖乖在一旁站立。
主子彈箏,沒道理她現(xiàn)在去打斷。
簡玉長長的睫毛輕掀。
看了眼姽婳身側(cè)
涼涼的語氣
“是什么。”
姽婳不得不低頭答
“新得的賞賜,公國的孔雀呢,聽說是公國最美麗的一種孔雀,鳳羽的羽毛織成?!?p> 皇上肯賞這樣的東西下來。
“放那兒吧”
淡淡的語氣。
接著,那醇厚聲音,厚重又清冽,一次撥弦,來回的顫動的音色讓姽婳覺得面前人撥弄的是一把好箏。
可是,姽婳卻并不熟悉。
古箏在現(xiàn)代社會她學(xué)過一點,然則識譜更多是按現(xiàn)代曲譜,七音符,只要是樂器,能吹奏出七個音符,那么也能奏出姽婳熟悉的現(xiàn)代歌曲和經(jīng)典古曲。
姽婳聽說過關(guān)于琴,古琴,只因她不是這方面的專家,大能,只聽說桐木做的琴比杉木佳,而有好琴音之宏亮,猶如鐘聲激蕩,號角長鳴,令人震耳欲聾。
箏悅耳,琴悅心。
姽婳看不遠(yuǎn)處的人,一襲水藍(lán)衫子垂地,里是淺藍(lán)的交襟深衣,衣衫用料講究,如墨黑發(fā),被東窗輕風(fēng)輕輕撩起,一根綠玉簪,如刻的頜骨,柔順的布料包裹他似刀削的身軀,貼身的衣物讓剛勁而修長的身軀棱廓分明,十分性感。
姽婳,要經(jīng)受住誘惑啊誘惑。
姽婳暗中緊緊提醒自己。
終于,好久,不遠(yuǎn)處的美男瞄她一眼,只覺得那密集的睫毛一扇如顫動的蝶翼,分外美麗。
“你會寫字么?!?p> 那薄唇上的紅如雨后粉紅櫻花瓣上一點,瀲滟,散發(fā)出誘人的光澤。
問完這句話,簡玉眼眸又下斂了些,半闔,他廢話了。
這個國度,能識字的平民有多少,更何況這貧農(nóng)家里的女孩子。
而,預(yù)期中的,姽婳最后搖搖頭。
姽婳咬唇。
手撐在地上。
她是真不識這個時空的字,就算那很有風(fēng)格的字體像姽婳歷史書上學(xué)到的她生存地域古代史小篆字體,準(zhǔn)確來說,她的確不識。
再說,她曾讀書時,文科不太好,全靠數(shù)學(xué)撐著,否則,以她十五歲的年齡,根本不可能完成高中,曾經(jīng)連跳兩級的輝煌歷史,震動了整個年級。
然則,她學(xué)的那些,拿到這地方來,便是想要把書籍讀懂都難。
簡玉頓了頓,姽婳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也是細(xì)看之下。
竟然第一次這樣跟簡玉對視,她看見他眼底的明凈。
有些詫異,就她來到這片地域之前和之后了解的,渭南郡王的日子絕對不好過,如果按照天胤國臣民口中講述的那般,世間百種磨難,沒有一種日子過得比頭上時時懸劍的滋味更難,就如同是,你就這樣每天過著,說不定某天就大禍臨頭,這禍殃及妻兒,時時擔(dān)驚受怕。
可是,她從他的眼里,看見了無謂,無怖,無懼。
真是一個有過硬心里素質(zhì)的人
又或者,是否,這些,都是他面上的偽裝?!
“想識字么?!?p> 簡玉實在不明白自己面對這樣一個人,除了長相可人點除外,她的外表,并沒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同樣是下人,在這個饑餒的時代,人人難吃飽飯,可是,連春櫻都沒她身上肉飽滿,若說她是個貧窮人家苦孩子賣進(jìn)王府,簡玉更愿意相信其他。
可是,就是那雙眼睛,真誠的讓他愿意暫抹去這份懷疑,就是吸引他。
覺著自己瘋了才會總覺得她身上的感覺跟普通丫鬟不一般。
姽婳搖頭。
兩千多個日常用字她是學(xué)了,只不過不認(rèn)識他們這朝代的字而已。
簡玉輕巧笑了
笑自己異常的心緒。
也許不該問,這看起來顯擺和優(yōu)越感,但不是,就是無聊了,被沉寂浸泡的日子久了。
是的,那雙眼,是帶著歡樂歡快的活泉,流出的歡欣,那么吸引人,感染他。
他是多久沒見過她眼中的那種東西‘鮮活’
是的—‘活’,他是多久,沒想過這個字。
“你聽得懂箏?”他頓了下
姽婳不明白他今日為什么問自己這些。
自己一個下人,按照他的朝代常識來說,應(yīng)該知曉自己不懂這些才對。
姽婳就是不懂,不懂古代樂器的材料哪種做出來的聲上佳,并看不懂古曲的曲譜,不懂彈箏,彈琴,通俗點,古箏,她最多懂一點壓著弦,怎么撥弄出現(xiàn)代的七音符,特別是so音,找到古箏上對應(yīng)現(xiàn)代曲譜的七音符,奏出姽婳熟悉的現(xiàn)代古風(fēng)曲。
簡玉仿佛在彈一首曲子。
曲好聽,曲調(diào)悠揚。
便又只能嘆一次,姽婳是真不懂聽曲,若是她懂,她盡可能從彈奏的工具至聲音形容大用華麗辭藻,盡堆砌之能,但因她不懂,所以描述乏善可陳。
可是,就姽婳覺得。
可能是他的確太喜歡悠揚的曲。
而自己并幫不上忙彈奏。
姽婳的自己的時代,其實她是喜歡悠揚的曲調(diào)。
姽婳干脆坐了過去。
在她過去養(yǎng)成的思想習(xí)慣,沒有什么等級尊卑。
只是想給他更好的曲調(diào)而已
姽婳坐過去。
素手抬起。
慢捻琴弦,一首聽起來勉強流暢的曲調(diào),現(xiàn)代世界喜歡的一首經(jīng)典古曲,箏里面的典型《高山流水》
箏注定沒有琴的厚重,然則,這里也并不需要再添厚重。
而且,姽婳的曲是彈的磕磕巴巴,當(dāng)初老師特意指導(dǎo)了這曲子。
否則,依照姽婳的技能,根本彈不出一段完整的曲調(diào)。
而上闕才完。
姽婳不經(jīng)意轉(zhuǎn)頭。
看見離她這么近的一雙眼,眼眸里卻滿滿的陰鷙。
姽婳有些慌,趕緊放手,退到一邊時,腳慌亂中踢翻了她放置在剛才右手邊的托盤。
里面是御賜之物。
姽婳更慌了。
一瞬,她后覺剛才是暴露了自己。
她不是這個時空的人!
姽婳把托盤里的東西整理好,慌亂的跪下
“王爺贖罪!”
卻見上位一雙盈滿郁色的眼,那一雙眼里的明凈早散盡,咬牙
擰眉,他問“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