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庫爾特】病重的母親
“……媽?”
因為收到信說家里出事了,庫爾特急忙向法師學院請假,回到鄉(xiāng)下老家。
推開臥室門的一瞬間,他呆呆的望著母親,瞬間心頭像被什么狠狠攫住了一般。
她躺在床上,笑著望向兒子。
可那笑容,卻寫滿了疲憊,仿佛僅如此便耗光了全身力氣。
她整個人憔悴得很,即便因兒子到來而想起身,也完全沒那個力氣。
媽媽張張嘴,似乎想說些什么,但最終發(fā)出的只是陣陣咳嗽。
咳嗽聲一下比一下劇烈,讓庫爾特變得越發(fā)揪心。
他趕忙給媽媽倒了杯水喝,可她喝到一半便嗆到了??此翘撊醯纳眢w,庫爾特一時間慌了陣腳,不知該做些什么好。
他想給媽媽弄點粥喝,但她只搖搖頭,說現(xiàn)在什么都不想吃,只想跟兒子說說話。
“怎么搞的,病成這樣?”
庫爾特的語氣有些嗚咽起來。
媽媽只探口氣,微微轉(zhuǎn)過頭來換了個枕法,讓僵硬的頸椎能躺的舒服些。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病的??傆胁∏闀淼煤翢o防備。
最開始她只是覺得胸口有些發(fā)悶,后來慢慢變得全身都發(fā)沉、虛脫。這幾天,已經(jīng)下不了床了。
原本她覺得這病自己會好的,還是別打擾孩子在城里學習了。然而,她的情況一天比一天糟糕,鄰居們勸她還是把孩子叫回來好了,才寫封信寄到了學院。
最近這些天里,都是鄰居們幫忙在照顧她。家里的田地也都多虧了他們才沒旱掉。媽媽叫庫爾特待會兒要去謝謝他們。
庫爾特聽到這里,確實對他們感激不已。媽媽就自己一個人在家,村里也沒什么親戚,鄰居們不幫忙的話,真的是平日生活都難以為繼。
老爹、哥哥和妹妹在多年前便死于魔物的襲擊,只有他和媽媽逃了出來,從此在這小村子相依為命——直到幾年前自己被送到法師學院為止。
那時候,他在地里玩時展現(xiàn)出了魔法掌控方面的能力,指尖燃起、和那頭紅發(fā)一樣炙熱的火苗險些燒了麥田。媽媽發(fā)現(xiàn)后十分驚喜,覺得雖然家里窮,但還是不能埋沒了兒子的魔法天賦,決定砸鍋賣鐵也一定要送他去魔法學院修習。
庫爾特不記得她究竟怎么成功湊到那筆錢的,只記得她沒日沒夜的去給人做工,到處說好話、求情,借來一家家的錢,又把一個個名字和錢款的數(shù)額寫在賬本上,終于在新學期開始前湊足學費,將兒子送去城里生活。
在那以后,庫爾特吃住都在學院,努力學習著魔法。
一年也回不了幾次家,因為路費太貴。
城市的種種美好與小鄉(xiāng)村的物質(zhì)匱乏不斷產(chǎn)生對比、沖擊著庫爾特的心靈,但他始終沒忘記還獨自留在鄉(xiāng)下、用血汗供他來這兒學習的媽媽。他準備畢業(yè)后就在城里找個賺錢的工作,還清債務,帶老媽來城里定居,過上好日子。
在鄉(xiāng)下一個人太難了。
尤其是種地這種活計,最是不容易。
他從不掩飾自己出身農(nóng)村的身份,也確實因此遭到過他人的歧視和侮辱。
學院里有些人瞧不起農(nóng)村孩子,其中一部分人會直接表現(xiàn)出來,另一部分則嘴上說著“平等”、“尊重”,骨子里卻在各種地方流露出來深深的輕蔑與傲慢。
敢直接表現(xiàn)出來的,都被庫爾特揍過,怕了他了——有些時候他根本打不贏對方,但就算如此也要和他們拼命。不管來幾個人都要沖上去打。對方表現(xiàn)出一次歧視,他就沖上去打一次,直到對方再也不敢說出那些話為止。
尤其是說他媽媽壞話的那家伙,被他打折了一只手臂和兩根肋骨:那家伙說庫爾特媽媽是個下賤的婊子,不知廉恥、為了讓兒子上學被全村的野男人上了個遍。
校方當然會警告他這種斗毆行為,可庫爾特不在乎。對方有錯在先,校方就不能拿他怎么樣。
有老師跟他說,你去打架也解決不了問題,他們不會改變想法,還是會歧視你。
庫爾特才不在乎。讓他們改變想法,還不如讓太陽從西邊出來要簡單些。暴力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但至少能解決引起問題的人。
和他一樣的農(nóng)村學徒還有許多,有些對于歧視忍氣吞聲,有些則進行反抗。
反抗的方式很多,比如言語上的,還有暴力上的。
有些人覺得我們要拒絕暴力,可按庫爾特的經(jīng)驗來看,跟他們講道理毫無用處,必須用拳頭說話,才能讓對方聽懂。
雖然校方規(guī)定不得歧視,還是阻止不了那些本就有歧視的人陰陽怪氣的在各種地方展現(xiàn)他們的蔑視。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滿足他們的優(yōu)越感。
聊了沒一會兒,媽媽便再度發(fā)起了劇烈的咳嗽。隨后,還頭痛不已。庫爾特急得要命,忙問最近都是吃的什么藥,怎么會不見好。
她說,村里的醫(yī)生給看病后開了些藥丸,主要治肺病和胸悶,說病情有些復雜,修養(yǎng)下來吃這些藥看看情況再說。可是這幾天吃下來,非但不見好,反而越發(fā)嚴重了。
庫爾特聽著覺得情況嚴重,說再去找大夫來看一下好了,卻被媽媽制止。
她搖搖頭,說別白費力氣了。請他來看一次,也是要錢的。昨天大夫才又來過一次,搖著頭走了,說既然藥丸沒用,那他也治不了這病了。
她天天祈禱,希望神明保佑,能讓她康復,可還是沒有用。村里教堂的牧師也來看過了,為她念了悼詞,服了搗碎的草藥汁,當下感覺是好些了,可沒過幾個小時,便又覺得難受起來,想來只是心理作用罷了。
“怎么這樣?”庫爾特覺得問題遠比他想象的嚴重,心一寒:“那不行,我得帶你進城看看!城里好醫(yī)生多,一定能……”
“別啦……到城里,路遠著呢。那么多天的顛簸,我這身子大概受不了。再說,也沒錢?。拷枇嗽俣噱X去,恐怕也不夠的。沒錢,醫(yī)生肯定不給治……”媽媽再次擠出一副笑容,嗓音充滿了無力和強打的精神:“跟媽說說,在學校,過得怎么樣?”
忍著淚,庫爾特開始跟她說起學校的事情,并在黃昏之時,去給媽媽弄碗粥喝。
端著粥回來時,媽媽在閉眼睡覺。任憑怎么叫,也再也不會動了。
頓時,庫爾特從睡夢中驚醒,長舒一口氣,發(fā)現(xiàn)剛剛經(jīng)歷的一切只是噩夢。
然后,想起媽媽早已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