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星月雖然狠毒,但也頗有幾分謀略,把信物和信鴿分開來傳遞消息的辦法,就是他想出來的。
阿棠呈上玉佩,果然見魏星月沒什么表情的揮手讓他離開,并不追問他的身份。阿棠退至院外時,看見一只信鴿拍著翅膀飛進(jìn)去,嘴角不由得浮起一抹笑意。
魏星月打開信鴿腿上的信函,只有幾個字:酉時初,十里坡杏花林,戌時初,皇宮東門。
皇帝駕崩了!魏星月興奮的眼角隱隱泛紅,仿佛看到錦繡前程向他招手。可是,妹妹信函里的意思,卻讓他遲疑了。
當(dāng)今朝廷吃空餉的現(xiàn)象十分嚴(yán)重,禁軍號稱八萬,實(shí)際上只有不到兩萬,便是這兩萬人也內(nèi)部傾軋的厲害。妹妹貴為皇后,也不過掌控了方勁統(tǒng)領(lǐng)的三千禁軍,連上她私下豢養(yǎng)的三千私兵,總共六千人,只能守住一些重要的地方,并不能真正意義上的控制整個皇宮,所以非得他這個兄長外力相助不可。
京畿守備上報兵馬十二萬,人數(shù)其實(shí)不過四萬多,能上陣殺敵的也只有兩萬余人。本朝規(guī)制,凡位列公、侯、伯者,非大事不得在京領(lǐng)兵,就是怕這些皇親國戚野心膨脹,領(lǐng)兵造反。魏星月費(fèi)盡心思,也不過拉攏了五千人馬為他所用。又全國各地搜羅奇珍異寶并絕世美人一名獻(xiàn)給廠督金世遺,才得他一句承諾: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他都保持中立,不偏幫任何人。
當(dāng)今圣上奪嫡之時,幾乎殺光了所有皇子,只留了最小的弟弟沐錦,用來堵天下悠悠眾口,還不肯給封藩。剩下的兩位公主,一個被嫁去和親,一個遠(yuǎn)嫁吐司,搞的皇室人心惶惶。昭平帝那時很為自己的狠辣果決洋洋自得,現(xiàn)在卻是自食惡果。
按照他們兄妹的計(jì)劃,皇后一旦得手,他即刻帶兵包圍皇宮,兩人里應(yīng)外合,用最快的速度擁立七皇子登基。然而,妹妹現(xiàn)在卻讓他帶兵埋伏于十里坡杏花林?
魏星月手指輕輕叩擊桌面,沉思著,不是他多疑,妹妹此舉有點(diǎn)反常,片刻后,對一旁的幕僚說道:“皇后娘娘傳信說,皇上駕崩了。”
幕僚驚喜:“侯爺,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啊?!?p> 魏星月將信函遞給他:“只是皇后卻讓我們潛伏于十里坡杏花林,先生以為如何?”
幕僚笑道:“侯爺已有定奪,何須老夫妄言?!?p> “先生不要自謙,有什么想法,還請直說?!?p> 幕僚仔細(xì)想了想,說道:“皇后娘娘這封密信,同咱們之前謀劃的雖不一樣,然而世情多變,我們并不知道皇宮里具體發(fā)生了什么,只有皇后娘娘最清楚,誰又敢說這不是最適合的起兵之法?退一步來說,倘若皇后娘娘用兵有誤,這不是還有侯爺嗎?侯爺大可以將人一分為二,三千埋伏于十里坡杏花林,兩千守在宮門四處。那杏花林離皇宮不過一二里地,且道路四通八達(dá),到時候只需侯爺一聲令下,立即便能趕來相助,豈不是一舉兩得?若侯爺實(shí)在放心不下,也可以進(jìn)宮面見皇后娘娘,可是……時機(jī)稍縱即逝??!老朽愚見,請侯爺斟酌。”
這名幕僚跟隨魏星月十余年,很得他信重,因此笑道:“好,就聽先生的。”
魏星月前去調(diào)兵遣將,那名幕僚卻趁亂出了侯府,趕著報信去了。佛祖請饒恕他吧,這些話真心不是他的意思。他不怕死,可他一家老小八十多人,都在別人手里攥著,那些人,不能陪一起他死。
午時初,永安巷里,錦衣衛(wèi)指揮使穆青寒正在煮茶,動作從容,有條不紊。然而極熟悉他的人卻知道,他只有心浮氣躁時,才會煮茶。
將清亮的茶湯注入杯中,穆青寒慢慢品了一口,心里卻在盤算:也不曉得宮里怎樣了?上面那位情形如何?如果能一舉成功,如果能夠一舉成功的話……他手指用力捏住杯子,深吸氣,不!沒有如果,他和父親準(zhǔn)備了那么久,一定要成功!
這時,他的貼身小廝進(jìn)來,捧著封信函說道:“大人,有人給您遞了封信,說有要事?!?p> 穆青寒接過拆開,漫不經(jīng)心看了幾眼之后,面色越來越陰沉,抬頭問道:“誰給你的?”
小廝搖頭:“奴才不認(rèn)識。那人只說信上寫的事情很要緊,請大人千萬上心?!?p> 穆青寒把信收進(jìn)袖子里,冷冷說道:“這封信的事情,誰也不能說,知道嗎?”
小廝打了個寒顫,跪下狠狠磕了幾個頭:“小的絕不多言?!卑腠懞螅牭侥虑嗪畯谋亲永铩昂摺绷艘宦?,知道這是饒過自己的意思,趕緊屁滾尿流的跑了。
穆青寒繼續(xù)喝茶。
半個時辰后,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大步流星走過來,隔著老遠(yuǎn)就能聽見他中氣十足的聲音:“穆兄,你這是把衙門當(dāng)成家了吧?嫂子也不怨你?”
這人是錦衣衛(wèi)的指揮僉事朱大茂,和穆青寒從小一起長大,有過命的交情。
穆青寒笑道:“這不是有你陪著嘛?!?p> 朱大茂把手里的食盒放下,哈哈一笑:“你倒是不客氣。來,咱弟兄倆個好好喝一壺?!?p> 穆青寒拉開食盒,一邊取菜取酒,一邊打趣:“上次喝醉被弟妹追著打的事情,看來是全忘了吧?……嚯,今兒這壺酒可夠大?!?p> 朱大茂啐了一口:“那潑婦,提她干嘛!來來來,喝酒喝酒?!?p> 這是一壺驢打滾,度數(shù)高,勁頭足,穆青寒不過喝了幾杯,就有些暈了,大著舌頭說道:“不能再喝了,下午還得辦案呢?!?p> 朱大茂不依:“案子可以遲些辦,酒卻不能不喝。不然就是看不起我這做弟弟的?!?p> 穆青寒無奈,只得陪他繼續(xù)喝。一壺酒很快見了底,穆青寒搖搖晃晃站起來,手指虛點(diǎn)點(diǎn)朱大茂:“娘的,你、你個兔崽子,是想、啊想、想要喝死我吧?!?p> 朱大茂醉眼迷離:“喝死就喝死?!比缓笫箘排男馗骸袄献邮四旰蟆逗?,又他媽的一條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