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平時(shí)相比,今日的紫云福翠樓要熱鬧很多。那群人尚未進(jìn)得樓來,掌柜趙天柱就忙不迭迎了出去。
在南京,紫云福翠樓雖也有些名氣,但和煙雨樓、夫子閣等餐飲巨頭相比,它終也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巨頭有巨頭的活法,小角色也該有小角色的生存依托。紫云福翠樓的依托,正是那握有南京六成河運(yùn)生意的長衫巾。
所以初聞申重等人進(jìn)了南京城,趙天柱就一直小心準(zhǔn)備著。
聽說四海山莊莊主喜歡吃一尺左右的江鯉,他就親到江邊,挑選了數(shù)十只剛好長及一尺的長江之鯉。
聽說太湖漁幫幫主吃膩了水中之物,他又托人上山,專獵尾帶長羽的雉雞。
雖不知青城劍派的女俠周采薇為何不與隊(duì)伍同行,但對青城派長老,他也備好了五十年陳的女兒紅。
此刻的他們正各隨己意,吃魚的吃魚,喝酒的喝酒,歡喜暢快之余,還有那么幾個人會擁著趙天柱肩膀,親昵地說著什么。
每逢這些時(shí)候,趙天柱都會微笑著頻頻點(diǎn)頭,然后轉(zhuǎn)身,自柜中取出什么地塞進(jìn)來人懷里。見狀如此,青城劍派的幾個弟子也走了過去。
“叨擾掌柜的了?!比~培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聲誠形也誠?!霸谙氯~培,青城劍派弟子,此番下山,專為誅魔而來。掌柜的可知,我們誅的是什么魔?”
趙天柱搖頭,雙眼塞滿好奇地望向葉培。單從表面來看,又有誰能知他心中之鄙夷。
“還望公子能不吝賜教?!?p> 葉培笑著,語重心長道:“江湖亂象已生,我等下山,為的便是誅盡那顆向利的不義之心。掌柜應(yīng)該聽說了吧,當(dāng)今江湖里最大的那個見利忘義者?”
“大梁公子凌御風(fēng)?”
“狗屁的大梁公子?!痹亠嬀埔槐??!罢乒裼质欠衤犨^這么一句話,一個人有多大名,就有多少見不得人的東西。他凌御風(fēng),不過一個藏在陰天下的影子,你以為它不見了,其實(shí)它就在身后,時(shí)時(shí)窺視著你。”
“難怪青城山會出那么多的江湖名人?!壁w天柱想這么說,他只能在心里這么說。張嘴而出的回應(yīng),是附和。
“少俠說得對,天下哪有那種完美無缺的人啊。正如少俠所言,人越完美,也就越虛偽。他凌御風(fēng),實(shí)是這天下最最虛偽之人。”
“所以啊,”葉培滿意地點(diǎn)頭?!盀榱顺暨@時(shí)時(shí)窺視的影子,我們才被迫下山。但您也知道,凌御風(fēng)劍術(shù)無雙,不僅能殺小鬼五閻羅,還能在萬軍叢中輕取上將首級。對付這么一個可能為惡天下的竊世之賊,我們實(shí)是在以性命為賭。也許后天,也或許就在明天,身對一把可無敵于天下的長劍,我們實(shí)不知能活到什么時(shí)候?!笨粗w天柱,葉培眼帶疑惑,道,“掌柜的,您說我等下山誅魔,是造福蒼生,還是多管閑事?”
趙天柱急忙點(diǎn)頭?!凹确Q為魔,當(dāng)然是造福蒼生。”
“我也這么覺得?!比~培繼續(xù)眼帶疑惑?!翱晌疫€是不明白,為何我行此造福蒼生的好事,這蒼生,卻始終不動于衷呢?我以命相護(hù)的人,真就值我舍了這命?”
“別人我不知道,”伸手于懷,再出時(shí),趙天柱握住了葉培那只不曾端杯的手?!暗亿w天柱,向來是那種知恩圖報(bào)的人。少俠舍身護(hù)我,我也愿舍身,護(hù)少俠。”
瞥過那張因推拉而湊近的百兩銀票,葉培眼中之疑惑盡釋。只見他開心地笑著,如遇知己。
“有掌柜此言,我葉培就算立死于此,也心甘情愿?!?p> 這邊,葉培慷慨激昂。那邊,?;牡热艘擦x字為綱。
“這一路行程匆忙,都沒機(jī)會和諸位好好說上幾句話?!焙;钠鹕矶司?,道,“今日借了申總舵主的酒,我?;恼f一句,為大家的同仇敵愾,自今日后,諸位但有所遣,我四海山莊,義不容辭。”
陶然急忙起身,道:“莊主言重。這杯酒,應(yīng)該讓我先來,為采薇的任性,我青城劍派自該罰此一杯?!?p> “兩位都別爭了?!濒~二爺也端酒而起?!疤招?,周采薇是周采薇,你是你,她雖是周掌門的座下弟子,卻也是你師侄女。她不聽你的,沒關(guān)系,因?yàn)槲覀円呀?jīng)聚在了一起。正如海莊主言,自今日起,為了那同一個目標(biāo),我等應(yīng)當(dāng)同仇敵愾。凌御風(fēng)去哪,我們就跟到哪,直到他去無可去?!?p> “為了同一個目標(biāo)?!鄙曛胤鲎蓝??!拔议L衫巾,愿做排頭卒。干!”
“干!”
四人重新落座,小二又趕緊將酒斟滿。
“海莊主,”陶然面帶歉意?!半m知此事不妥,但我還是忍不住想問,凌御風(fēng),真如傳說中那般厲害?”
四人中,唯?;暮土栌L(fēng)交過手。聽陶然這般問起,申重和魚二爺也紛紛將目光投向海荒。
?;牡拿嫔闲θ莶灰?,陶然正欲開口致歉,卻見?;难鲱^一飲杯中之酒??粗侵辉俨荒芪談Ρ氖?,?;年幊恋溃骸澳蠈m桀六分力下,凌御風(fēng)招架自如,他雖說自己使了八分力,但我看來,最多也就六分。也就是說,凌御風(fēng)武功,再不濟(jì)也和南宮桀相當(dāng)?!?p> “可他傷在了柏子尖上?”陶然話音一出,又急忙道,“莊主別介意,我沒有……”
?;奶执驍嗔怂?,又飲一杯酒,道:“諸位可別忘了,當(dāng)日柏子尖,都有何人在?!?p> 魚二爺點(diǎn)頭,道:“楊沫是仇瑾之徒,仇屠又是仇瑾之弟,兩次對敵后,凌御風(fēng)還能自百人叢中安然離開。雖不愿承認(rèn),他的武功,或已超過了南宮桀?!?p> “若非如此,”?;牡?,“我又何至于這等模樣,王老鏢頭又何至于想行不能行?”
“僅憑一張羊皮卷,凌御風(fēng)只花二十年就有了南宮桀五十年的功力?”申重語雖疑惑,眼中熱切卻又盛了幾分。
“你們可別忘了,他還有個夜屠百人的師傅?!?p> ?;恼Z落,魚二爺又憤而起身?!昂Gf主盡管放心,無論他凌御風(fēng)所習(xí)是何武功,所授他者何人,有我等在此,莊主的斷手之仇,必將得報(bào)。到時(shí)還望莊主能容我問上兩句,那沈天南,到底身在何處?!?p> ?;脑亠嫳兄?,朗聲道:“還是剛才那話,諸位但有所遣,我四海山莊,義不容辭?!?p> “我太湖漁幫,自當(dāng)緊隨莊主之后?!?p> “我雖不是青城劍派主事者,能力所及處,自也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p> 眾人酒性正酣,一個頸系紅巾的中年漢子卻跌撞著闖將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