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天狼和布魯圖斯還在呼哧大睡的時候,尤利烏斯已經(jīng)在自己的前廳里,接待了薩賓和他帶來的“禮物”。
晨輝之下,角斗士的皮甲像是他的第二層皮膚。他背著手站在長廊下的陰影里,五官深刻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為期一年,在此期間,他還需兼任愷撒少爺?shù)淖o(hù)衛(wèi)?!彼_賓轉(zhuǎn)達(dá)著馬略的意見。
尤利烏斯看向陰影里的角斗士,微微沉吟:“色雷斯人?”
“是的,色雷斯的戰(zhàn)俘,在主人馬略買下他之前,他已經(jīng)在斗獸場當(dāng)了三年的角斗士。從未敗過一場?!?p> “三年時間,足以讓他贏得自由。如果他真的足夠優(yōu)秀的話?!庇壤麨跛褂脤徱暤难酃獯蛄恐嵌肥俊?p> “主人馬略確實許諾他,只要完成為期一年的訓(xùn)練任務(wù),他就可以成為自由人?!?p> 尤利烏斯快速地接口道:“那么他大可以在這里渾水摸魚一年,然后拿著他的小木劍離開羅馬?!?p> 薩賓語塞。
陰影中的角斗士此時終于上前了一步,金色的晨輝滑過他精瘦的身體,讓他像一頭在陽光下舒展身軀的狼。
“我見過那位羅馬少爺?shù)膽?zhàn)斗,有些小聰明,但是力量和經(jīng)驗不足,而我的訓(xùn)練可以彌補他的缺點?!苯嵌肥康穆曇魣杂踩缡?,聽上去容不得半點質(zhì)疑。
尤利烏斯神情淡淡地挑了挑眉。
“我在斗獸場上,是作為重型斗士戰(zhàn)斗?!苯嵌肥拷又?,并且伸出了自己的手臂。那手臂肌肉勻稱,并不像是通常意義上的重型斗士,肌肉糾結(jié),手臂粗壯。
尤利烏斯盯著角斗士沉默了片刻,依舊淡淡地道:“你的訓(xùn)練師對重型斗士這個詞一定有什么誤解?!?p> “我在斗獸場上,使用羅馬劍和長方盾?!苯嵌肥科届o地繼續(xù)補充,“而且我非常熟悉希臘人和高盧人的作戰(zhàn)方式?!?p> 尤利烏斯久久沒有說話。
*
布魯圖斯沖進(jìn)天狼的房間時,臉色慘白。
“蓋烏斯,蓋烏斯,快醒醒!”
前一晚因為狂戰(zhàn)的意外死亡以及和魔王的一番對話,而久久不能入眠的天狼,昏昏沉沉地睜開眼。布魯圖斯驚恐地對著他的耳朵喊:“殺進(jìn)來了!殺進(jìn)來了!”
“誰殺進(jìn)來了?”天狼不及反應(yīng),就被布魯圖斯直接拖下了床,在石磚上摔得呲牙咧嘴,“你發(fā)什么瘋!”
“那個家伙殺進(jìn)來了,快跑!”布魯圖斯不顧天狼的掙扎,拉著胳膊將之拖到了門口。
角斗士的身影出現(xiàn)在長廊的另一端,他的手里握著一把短劍,背光的臉上看不出神情,不過就是沒睡醒的天狼也能感覺到角斗士身上的殺氣。
天狼咒罵了一句,轉(zhuǎn)身推著布魯圖斯沖向長廊的另一側(cè),一邊問:“到底怎么回事?這瘋子是誰?”
“我也不知道!”布魯圖斯跟著天狼跑得氣喘吁吁,“我正做著美夢,突然被人從床上踹了下來,然后就看到這惡魔用短劍指著我,只說了一句話:跑或者死!”
“然后你就來將我拖下床?”
“那當(dāng)然,我總不能丟下你不管一個人逃命!”
天狼一陣混亂,一時弄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做夢還是真的發(fā)生了匪夷所思的事。這時長廊盡頭突然出現(xiàn)了格尼佛,天狼大喜:“格尼佛,你來的正好,這里有一個瘋子......”
然而格尼佛對天狼微微一笑,后退了一步,他身后的兩個奴隸上前,將長廊的大門,用力地合上。
“哎哎哎,別關(guān)門!”天狼和布魯圖斯哀叫一聲,前路已被堵死,再回頭看,那手持利劍的惡魔已經(jīng)快步追來。
布魯圖斯左右一看,忽然看到了一側(cè)的浴池:“這里,這里,躲這里?!?p> “那里有出口?”
“沒有,不過也許他眼瞎,看不到水下的我們?!辈剪攬D斯不顧天狼的反對,就拖著天狼沖進(jìn)了浴室。
這間浴室并沒有點燈,更沒有女奴侍奉,浴池的池水黑漆漆的顯然未經(jīng)加熱。布魯圖斯不由分說地拖著天狼跳進(jìn)了浴池中。
冰冷的池水讓天狼打了個冷戰(zhàn),也讓他徹底清醒了過來。
黑暗中,他看到布魯圖斯一樣渾身發(fā)抖,黑色的頭發(fā)貼著頭皮像只落了水的黑貓,瞪大了驚恐的眼睛盯著自己的身后。
天狼緩緩地回身。
角斗士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惡魔,緩緩自門口逼近。長廊上的光線被層層帳幔阻攔,只有角斗士手上的短劍反射出冰冷的光。
昨晚狂戰(zhàn)死亡時的影像,突然闖進(jìn)了天狼的腦中,那名盜賊以著異常精準(zhǔn)的身手,將狂戰(zhàn)一刀斃命。
天狼的心臟突地狂跳起來。
布魯圖斯猛扯他的胳膊,天狼無聲地將自己埋入水下。
池水中的世界竟是異樣地喧騰,他能聽到血液在血管里快速地奔涌,布魯圖斯和自己參差不齊的心跳,池岸上的腳步聲陰森而沉悶。廢氣在肺泡里積聚,悶脹得發(fā)疼。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池邊的腳步聲緩緩地來回踱步,像是那惡魔在尋找藏匿的獵物。
天狼感到身邊的布魯圖斯劇烈地抖動了一下,他知道這家伙就要堅持不住了。他也一樣。
角斗士盯著水面,緩緩地舉起了短劍。
平靜的水面驟然掀起大片的水花,一個黑影夾在其間竄了出來。
角斗士在水幕中眼也不眨地冷冷一劍刺出,黑影身法詭異地躲過了那一劍。角斗士一劍刺空,正欲變招再刺,卻在這時,他感到雙腳被重重地一扯,分神之間,手臂也同時被人抓住。
角斗士的嘴角浮起一絲淡笑,他不慌不忙,手中的短劍絞起,逼抓他手臂的人放了手,同時身體向后撲倒,雙腳依次踹出。
通通,兩聲悶響,池水中濺起更大的水花。
一個聲音大叫:“蓋烏斯,你怎么樣?”
另一個惱怒的聲音回應(yīng):“閉嘴!”
角斗士單膝跪在池邊,淡淡地對池水中撲騰的兩個少年道:“每天早晨在冷水中泡夠一個小時才準(zhǔn)上岸。上午是耐力和力量訓(xùn)練,下午是格斗技巧和戰(zhàn)術(shù)課。不聽我的話,就會挨拳頭。聽明白了嗎?羅馬少爺?”
天狼抹了把臉上的水珠,瞪著那位神色淡然的角斗士:“你到底是誰?”
“我叫斯巴達(dá)克斯,你最好記清楚了。因為今后一年的時間里,我都是你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