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樟抱著懷里的糖盒,目送著陸嘉月的背影消失在墻角。
轉過身來,才發(fā)現(xiàn)他的母親馮姨娘,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身后。
馮姨娘將手中的兩雙新襪遞給了曲樟,看著他懷里的糖盒,嘆了一嘆。
曲樟目光微黯,兀自沉默。
馮姨娘也靜默了片刻,緩緩道:“前些日子,你聽說了你大姑母要為銳哥兒求娶那丫頭,你就自苦成那般困頓模樣,近日又聽說那丫頭瞧不上銳哥兒,拒了你大姑母,你就又高興起來...你如今竟是一門心思都在那丫頭身上,被她的一言一行給牽得團團轉,母親含辛茹苦養(yǎng)你到這么大,你就為了一個丫頭,而要讓母親失望么?”
曲樟面露愧色,輕聲道:“母親,陸妹妹她果然與尋常的女子是不同的,她并不看重家世富貴那些身外物...”
“所以你就覺得,也許有一天,她會選擇你?”馮姨娘淡淡笑了笑。
“為何不能?只要明年春闈我能金榜題名,我就一定會跪到大伯母面前,求她---”
曲樟的語氣沉著篤定,卻未說完,就被馮姨娘打斷。
“你如今動輒茶飯不思,無心讀書,你拿什么去金榜題名?”
馮姨娘看著自己的兒子,眼神里盡是無奈和憂愁。
曲樟一怔,心中酸痛,幾欲落下淚來。
“母親,是我錯了,不論如何,我都不該荒廢了學業(yè)...”
“知道錯了便好,”馮姨娘輕輕拍了拍曲樟單薄的肩膀,“只有好好讀書,你才能實現(xiàn)你的抱負,得到你想要的東西,記住,你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
*
三月里正是各種時鮮蔬菜爭相上桌的時候,這日午飯時,小廚房里新做了薺菜鮮肉餡的餃子,陸嘉月和曲英正陪著孟氏吃飯,忽有隨國公府的人來傳曲頤的話。
“夫人說,三月十六那日,皇后娘娘要在宮里擺春日宴,到時夫人會來接了兩位表姑娘一道入宮去拜見皇后娘娘?!?p> 孟氏聽了,頓時喜不自勝,對陸嘉月道:“大姑太太說要為你保一樁好婚事,果然這機會就來了?!?p> 陸嘉月一頭霧水,不明白中宮皇后的春日宴和她的婚事又有何干系。
曲英悄悄告訴她道:“所謂春日宴,就是讓咱們這些京都官宦人家的女孩兒都去皇后娘娘跟前露個臉,那日各家的誥命夫人和官眷也會去,其實就是相看,挑媳婦兒呢?!?p> 陸嘉月才不想被別人相看,聞言立刻回絕:“我爹爹不是京官,我是沒資格去的。”
曲英笑道:“有姑母作主,你便是個平民女子,也是去得的。其實去瞧個熱鬧也是好的,聽說那日尚未婚配的皇子、各王公候府的世子少爺們,也都會去呢?!?p> 那么晉王也會去嗎?
如果他也會去,這倒是一個難得能與他見面的機會。
陸嘉月有些心動,又有些猶豫。
畢竟她只是一個正三品布政使的女兒,又從未進過宮城大內,心里難免膽怯。
“別怕,我隨姑母去過一回,就和尋常去人家家里做客沒什么不同,只要守著規(guī)矩禮數(shù)就行了?!鼻⒖闯隽岁懠卧碌莫q豫,笑著寬解她。
孟氏午飯都不曾吃得安穩(wěn),就忙著親自去繡房讓人給曲英和陸嘉月裁制新衣,又打發(fā)人出去傳話,讓相熟的銀樓送些新式的釵環(huán)首飾進來挑選。
孟氏如此大張旗鼓,讓陸嘉月膽怯之上,不由又添了緊張。
待到曲老夫人聽說了此事,也是一力主張讓陸嘉月入宮去見見世面,還送了一套紅玉瑪瑙的首飾給她,讓她好生妝扮。
事已至此,陸嘉月也不好再推卻,更何況入宮或許可以見到晉王,她便也默認了。
*
好歹到了三月十五,晚飯后,孟氏親自將新制的衣裳和首飾都細細揀看了一遍,又好生囑咐了曲英和陸嘉月一番,才放了她二人回去歇息。
陸嘉月回來春棠居,進了里間,丫鬟們就捧了熱水和寢衣來服侍她洗漱。
待洗漱過后,躺上了床榻,臥房里只辛竹一人在小榻上守夜,柚香就悄悄地進來了。
隔了天青色的綃絲紗帳,陸嘉月問她:“打探得如何了?”
柚香低聲道:“依著表小姐的吩咐,我這幾日里總煩著玉屏打纓絡,果然從她口中有意無意地探了些話出來?!?p> 原來那日聽說了玉屏被段氏責罰的事情之后,陸嘉月就悄悄安排了柚香去打探玉屏的口風。
玉屏和柚香都不是曲家的家生奴,而是自幼和曲家簽了死契,賣入曲家為奴,且二人還是同鄉(xiāng),早些年又曾在一處做過粗活,相比于其他的丫鬟來說,她二人之間的關系更親密一些。
玉屏善打纓絡,陸嘉月便讓柚香借了請她幫忙打纓絡的幌子去接近她。
畢竟玉屏如今身在二房,柚香卻在陸嘉月身邊服侍,若是無端端的去見玉屏,只怕會引起段氏懷疑。
好在柚香本就是長房的丫鬟,又有幌子遮掩,想必段氏暫時不會留意。
“哦...,”陸嘉月躺在枕上,輕輕撥了撥肩后的發(fā)絲,“她怎么說?”
柚香便一五一十地說了個仔細。
果然玉屏挨打,是因段氏懷疑她口風不緊,將段氏所說的見不得人的話外傳了出去,段氏一怒之下就動了手,玉屏卻只喊冤枉,想要投井自證清白。段氏拿她無法,又怕事情真的鬧了起來,不好收場,便暫忍著沒有發(fā)作,直到前些日子內院里發(fā)放月錢,眾人才知道段氏將玉屏降為了二等丫鬟,且罰了她在外間伺候,不許再進內堂。
而至于玉屏究竟聽到段氏說了哪些見不得人的話,柚香一再旁敲側擊,玉屏仍是三緘其口。
陸嘉月靜靜聽著,心里愈發(fā)肯定段氏突然責罰玉屏,其中緣由必與自己有關。
“就沒有辦法讓她開口么?”陸嘉月思忖著問道。
柚香有些為難,“...她尚且守口如瓶,二夫人都不信她,又打又罵又罰,她即便是滿心里委屈,又如何敢真的將二夫人說的那些話告訴旁人---若是那樣,只怕二夫人要剝了她的皮呢?!?p> 做奴婢的,最緊要的便是忠心,段氏雖冷酷無情,玉屏身為奴婢,卻也不敢輕易背主。
可是眼下看來,要想查清段氏的謀算伎倆,也只能從玉屏身上下手。
可是該如何才能讓玉屏冒著被段氏重責的風險,心甘情愿地開口說出她所知道的一切?
陸嘉月不禁陷入了沉思。
恍惚間聽柚香嘆了嘆,不無感傷地道:“她也是可憐,自到了二夫人身邊伺候,雖說是大丫鬟,吃穿用度倒還不如我和桔香兩個,二夫人性子刻薄,動輒就要甩臉子給人瞧,她心里早就憋屈得厲害...二夫人為了籠絡她和翠屏忠心,雖然放下了話,待明年春闈之后,就將她兩個給四少爺做通房,但是我是曉得的,玉屏她心里只有她那個鄉(xiāng)下老家的表哥,打小定的娃娃親,她還指望著好好伺候了二夫人,將來求了二夫人開恩,還她個自由身,好回鄉(xiāng)去與她表哥成親過日子呢?!?p> 臥房里只點了一盞燈,光線昏沉,柚香說完一番話,便向天青色的綃絲紗帳里望去,朦朧間,陸嘉月粉嫩的面頰上似乎泛起了笑意。
“好,我曉得了,過兩日再說罷,時候也不早了,你先下去歇了?!?p> 柚香出去了。
陸嘉月翻了個身,溫軟輕柔的夾絲錦被蓋在身上,隔著素綢寢衣,讓人只覺得滿心的妥帖舒適。
玉屏的事情,只在這片刻之間,她已經(jīng)有了計較,且不必急于一時。
而眼下最要緊的,是如何應對明日的中宮春日宴。
晉王...他可會出現(xiàn)?
那夢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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