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間聽到徐安生的名字,徐錚說不激動那是假話。
竟然能遇到這個明代標(biāo)榜自我、崇尚個性,愛自由愛生活,無拘無束的奇女子了!
盡管明朝有很多文人士大夫的思想開放,但是絕大部分仍是道學(xué)先生,這是一個新舊交替、劇烈沖撞的時代。
不得不說這個時代的很多女性在文化上取得了不菲的成就,但是在思想上的進(jìn)步還是稍微欠缺了些,畢竟嫁夫從夫的思想仍是根深蒂固,獨(dú)立的人格思想只能說尚未成形。
而徐安生則不然,不喜歡在意別人眼光和評價的她,一向任性自我,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
文人多稱她為“魚玄機(jī)”,貶遠(yuǎn)大于褒。
徐錚看著眼前的婦人,難怪朱顏已老,細(xì)想想,徐安生今年差不多應(yīng)該五十幾歲了吧。
徐安生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徐錚,頂多二十,一臉的清秀,盡管眼睛緊緊的盯著自己,但卻目光清澈。
眼神里有驚喜也有驚奇,仿佛是陳年老友乍然相遇,又或是知交惺惺相惜,就這樣傻乎乎的看著自己。
徐安生展眉一笑,“公子莫非識得婦人我?”
徐錚方才回過神,連忙拱手?!笆ФY失禮!咱們從不認(rèn)識!”
“請坐!”徐安生讓小廝把旁邊的石頭凳子擦拭了下,
“公子也擅長操琴?”
“不是,只是偶而聽聽,徐······”徐錚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稱呼眼前這位了。
“呵呵呵,公子如果不嫌棄,直接稱呼我一聲‘姐姐’吧!”徐安生莞爾一笑,無論是哪個女子總是不希望別人說自己老的。
“嗯嗯,徐姐的琴藝絕對是爐火純青了!要不然不會奏得如此美妙的琴聲!”徐錚適時的把馬屁奉上。
“爐火純青可不敢當(dāng),頂多就是熟練而已?!毙彀采f的竟然有幾分失意的語氣。
徐錚大體能理解,徐安生前半生絕對是相當(dāng)精彩,為追求愛情不惜被夫家休掉,然后義無反顧跟著心愛的人漂泊,最后仍是兩手空空,一人獨(dú)居,到了這個年紀(jì),如果不是為了生存,早就過著隱居的生活了,還有什么看不透的呢?
任性也罷,嬌蠻也好,什么都抵不上歲月這把殺豬刀!
“小哥今日來,莫非還想再聽一曲?”徐安生對著小廝揮揮手,“去把琴捧過來!”
徐錚也不客氣,本來自己就想來聽琴的,既然對方能滿足自己的心愿,又何樂而不為。
小廝捧來一架九弦琴,輕輕擺放在石桌上,然后拿了濕過水的棉布,遞給徐安生凈手,緊接著點(diǎn)了一炷淡香,退在旁邊。
徐安生看了眼徐錚小哥,可有熟悉的曲子?”
徐錚搖搖頭,“你隨便彈,我聽著就好!”
徐安生微頷下顎,隨手試了幾個音符,然后滿意的按宮引商,素手輕揮,彈了起來。
徐錚仔細(xì)聽著,沒想到竟然是自己聽過的一首曲子:《瀟湘水云》。
徐錚穿越之前,在網(wǎng)絡(luò)里曾經(jīng)聽過這首曲子,不過版本眾多,以徐錚的音樂造詣,肯定是聽不出優(yōu)劣的,但是今天徐安生這個版本,聽得徐錚如醉如癡。
一曲終了,竟然半天沒回過神。
徐安生放下琴,看著徐錚出神的表情,抿嘴輕笑不已。
“好琴,好音,好技藝!”良久,徐錚輕輕鼓手贊嘆
“徐姐姐絕對稱得上是大家了!”
徐安生笑著搖頭,“小哥可曾聽出這是什么曲子?”
徐錚心道還好自己聽過,要不然真的要出丑,
“應(yīng)該是《瀟湘水云》吧,徐姐真是深得其中三味!”
“咦,看來真的懂曲的人呢!”徐安生掩嘴輕笑到。
“能識得這首曲子,已經(jīng)很不錯啦!”徐安生夸了徐錚一句,“我早些年其實(shí)不是很喜歡這首曲子,手法實(shí)在過于繁復(fù),但是現(xiàn)在一個人住著,竟然越來越喜歡上它了!”
徐錚心里清楚,徐安生早些年的心思根本不在這上面,現(xiàn)在是經(jīng)歷過了,想過了,對人生有了一定的體會,再加上心態(tài)放平和了,自然就會更加喜歡田園山水風(fēng)格的曲調(diào)。
“多謝姐姐,辛苦徐姐彈琴!我也沒什么好東西相送,不如也送你一把琴如何?”徐錚對著被琴音催的快要睡著的張禮真招招手,見張禮真絲毫沒有反應(yīng),只好尷尬的咳嗽了幾聲。
張禮真這才清醒,從背上接下琴盒,也擺在石桌上。
“哦?小哥這么客氣,竟然還有禮物要送給我?”徐安生似笑非笑的說到。
徐錚起身,打開琴盒,徐安生也跟著起身,當(dāng)看到琴盒里面的東西時,一時間竟然愣住了,
“你怎么會有此物?你是王一舟的什么人?”
“啊?”徐錚大張著嘴巴,“王一舟?沒聽說過啊!”
看著徐錚驚奇的樣子,徐安生頓時釋然,抱歉的笑了笑,“是我誤會了,小哥別見怪!”
徐錚暗道看來有故事!
“這個琴,是我的手下偶然間發(fā)現(xiàn)的,我不識此物,放在我那里純屬暴殄天物,倒不如送給徐姐,也算是回報徐姐為我彈奏,還請笑納!”
徐安生把琴取了出來,手指輕輕的劃過琴弦,半天方才幽幽說到:“小哥你不認(rèn)識這琴也是理所當(dāng)然,此琴名叫‘維納琴’,也叫“薩拉斯瓦蒂維納”,原產(chǎn)地是天竺,據(jù)說此物是當(dāng)年三寶太監(jiān)下南洋時帶回中原的?!?p> “按理說你不應(yīng)該有這件樂器!”徐安生有點(diǎn)疑惑的看著徐錚,
“三十年前,我認(rèn)識一個自稱是寶船廠舉事的人,名叫王一舟,他曾給我看過此物。”說到這里,徐安生再次看了看徐錚的面孔,“此物中原相當(dāng)稀有,小哥的家人竟然在家里能發(fā)現(xiàn),真是相當(dāng)?shù)倪\(yùn)氣了!”
徐錚苦笑著說到:“徐姐,此物就是在寶船廠里發(fā)現(xiàn)的!”
“寶船廠?徐錚?”徐安生嘴里喃喃說到,
“沒想到!你就是那個欽命參將!”徐安生睜大了眼睛,盯著徐錚,“你就是那個會砍腦袋的徐錚?”
徐錚差點(diǎn)暈過去,我怎么就成了“會砍腦袋了”?
流言太可怕了!
“徐姐難道聽說過我?”
“何止是聽說啊,簡直是如雷貫耳!”徐安生再次注視著徐錚,神色竟有了幾分戲謔,“沒想到堂堂會砍腦袋的將軍竟然還是個小白臉!”
暈倒!
徐錚無語了。
“嘖嘖,不僅是小白臉,還是小白臉欽差!”徐安生再次補(bǔ)充到。